如果是隆冬

　　则要安排大雪封山

　　要有小木屋

　　一冬的苹果与劈柴

　　把世界交给麋鹿、黄羊

　　01

　　七月未尽

　　蝉声催老的

　　夏天。绿荫，蒲扇

　　温润而大肚的

　　汲水的瓮

　　这景象已不复再现

　　而今惟有:疫苗，工会

　　在城市，苍白而空荡

　　的镜面

　　(灵魂滑跌的镜面

　　那无辜的眼神)

　　你终会想起

　　在街头，那撕心裂肺的哭

　　你曾经爱过的女人

　　抱着孩子

　　不肯受安慰

　　在街头，向绝症孩童下跪

　　的女人

　　在床头尖叫

　　在阴影里咆哮

　　的女人

　　在工厂，举起拳头的女人

　　究竟是怎样的毒蛇

　　伤了她们的脚跟？

　　这情景于斯为盛！

　　还有更多，更多的

　　被消解了睡眠的女人

　　被丢失了面目的女人

　　被劫持了子宫的女人

　　…………

　　七月未尽，你看到日昝偏西

　　阴影蔓延

　　在一种血的洁净之后

　　在一种血的洁净之前

　　02

　　客运西站

　　残败的，仅仅只是

　　这零落的光线

　　这光线照射的落叶

　　这落叶覆盖的红色

　　垃圾盆

　　张开嘴的围墙

　　费劲的吞咽

　　许多躁动的欲望汹涌而至

　　擦碰掉的石灰块

　　凝固了时间

　　而衣着光鲜

　　卖卤蛋的胖女人

　　嚼着槟榔，打着哈欠

　　在黄昏，数点一天

　　踩踏过的脚印

　　尘土扬起来

　　心事落下去

　　和命运较了一辈子劲

　　的赶路人

　　掏出酒瓶

　　天就黑了

　　03

　　鞭纸的宿命

　　抱紧点，再抱紧点

　　直到黑暗凝成一团

　　在他们看不见的中心

　　上帝，预置了一根火绳

　　04

　　雪

　　（一）

　　洁白的葬礼

　　我无知无识的一生

　　覆巢之下，尚有青烟冒起

　　（二）

　　我好奇于鸟儿的失踪

　　和它们突然的出现

　　在雪中，它们一定将巢安在了

　　空虚的另一面

　　05

　　挖土豆

　　当那些日子，耶和华的言语稀少，不常有默示。——撒母耳记上3:1

　　他挖土豆，并除去

　　身体附着的厚重

　　的泥:你怡然自得并接受

　　滋养的，阻碍了你

　　重见天日

　　这是显而易见的，一些斑点

　　已深于皮（1）。那是地底留下的黑暗

　　印迹，你的灵魂因此惊恐，颤栗

　　好吧，要等七天的关锁（2）

　　等他

　　削皮。要洗手洁净

　　入口

　　出口的，皆不可污秽于人

　　要细数自身的罪愆

　　他挖土豆，削皮

　　他想着，只要有一次

　　洁净的献上

　　万物的尺规

　　得以重建

　　注（1）（2）：引自圣经利未记13章，关于大麻疯灾病的条例。

　　06

　　我为冥想而建造的地方

　　要有水泉，十二股

　　行走在众树之巅

　　自闭而嗜睡的森林

　　偶尔开放

　　凡牲畜，要一公一母

　　洁净与不洁净的各自安放

　　要有鸟儿筑巢在其间

　　时令最好是停驻暮春

　　或者仲秋

　　万物在富足与贫穷中徘徊

　　如果是隆冬

　　则要安排大雪封山

　　要有小木屋

　　一冬的苹果与劈柴

　　把世界交给麋鹿、黄羊

　　最后，还要有一盏

　　永不熄灭的灯光

　　照见我瞳孔

　　与骨髓的黑暗

　　07

　　晴天是适宜赞美的

　　有人在竹林边咳嗽

　　空气中回荡鞭子爆炸的震动

　　灰烬尚有温度

　　它对生活的热爱有如一位圣徒

　　一条路快速扎入山中

　　想要挣脱，还是抓住什么？

　　透过城市的高窗，望见

　　村庄与平房一起沉没

　　雾气散尽的时候

　　有人在楼房的阴影中祈祷

　　太阳如斯照耀

　　那人的穷苦，那人的富足

　　——本文来自《迦南牧客》微信公众号，作者：汪美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