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透文化中的一个坚固营垒:夷夏之辩
题记:“因为我们虽然在血气中行事,却不凭着血气争战。我们争战的兵器,本不是属血气的,乃是在神面前有能力可以攻破坚固的营垒,将各样的计谋,各样拦阻人认识神的那些自高之事,一概攻破了,又将人所有的心意夺回,使他都顺服基督。”(圣经 哥林多后书10:3-5)为什么出现“多一个基督徒,就少一个中国人”的对立?为什么一谈起基督教就是西方的?其实基督徒在亚非拉地区的数量早就超过欧洲了。为什么总是把基督信仰“上纲上线”到文化的高下、意识的渗透、家国民族的问题等?因为中国文化里有一个梗,至今还如鲠在喉。这梗,长期流淌在我们的血脉中,基督徒当对此有更深的认识,并能对此以温柔、敬畏的心回答和安慰质疑者。
一、“夷夏之辩”的实质是人吃了善恶树上的果子而来的罪,其罪心是以自己为神,凡事要按着自己的标准和判断来。
“女人见那颗树的果子好作食物,也悦人的眼目,且是可喜爱的,能使人有智慧,就摘下果子来吃了,又给她丈夫,她丈夫也吃了。”(圣经 创世纪3:6)中国人,世人之一部分,从早先的发展就可见因着与那至高至大的全然超越的上帝疏离,而有这种婴儿式心理的自我中心而来的“夷夏之辩”观。它是中国传统的根深蒂固的思想观念之一,产生于西周后期与春秋之际。将天下划为“华夏”诸邦与“夷”“戎”“蛮”“狄”等。它甫一产生,便有以文化与血统作区分的两重含义在内。随着文化的发展,相对来说不再以血缘的亲疏,而更偏以文明程度的差异来作为区别华夷的标准。如:唐初大儒孔颖达说:“中国有礼仪之大,故称夏,有服章之美,谓之华。华、夏一也”。以血缘来判断也好,从文化来区别也罢,都像小孩子从自身出发的感受、认知,并以此为准。谈不上广阔的视野与胸怀,更不知在可见之外的上帝与临在人间的上帝。即便求道,亦不过“道之为物,惟恍惟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然则恍兮惚兮中,贻误了中国之健康与发展二、由此带出在骄傲和自卑的两极中摇摆,而难以有主体性的超越发展。
韩愈的《原道》中:“孔子之作《春秋》也,诸侯用夷礼,则夷之;进于中国,则中国之”。此言大致有两层意思,一是夏和夷的辨别的标准在于文明礼仪的程度;二是华夷固然有别,但这界限并非不变的,孰华夏、孰夷狄可转换的。日本学者宫崎市定指出,“‘文’只存在于‘华’之中,同时,正是由于有‘文’,‘华’才得以成为‘华’。”也就是说中国认为自己乃“华夏”是因自己有先进的文明,优秀文化于他族。这种文化优越感随着秦统一之后国家性的教化推广而不断被强化。以致于膨胀到一个地步,“老子天下第一”,除我之外的都是蛮夷之地,他国都须来朝,使臣必进贡下跪。此状况到1840年后,就像气球被刺了针眼,说什么、用什么,前面加一个“洋”字,就显出“土”来。“洋火”、“洋房子”、“洋车”……这一类物品用语至今虽然不再加“洋”字,但“洋气”和“土得掉渣”等已经是人们的口头语。
这种隐形心理下,连房地产开发,都让人晃眼分不清是在中国,还是到了异国他乡?明明一个拆迁安置社区,希腊雕塑、欧式建筑、美式装修……混搭得有盐有味,让人哭笑不得,欢喜不是,不喜欢也不好。故而中国这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仍鲜有自主开发、创造的精品。除了急功近利而多搞山寨的因素外,在骄傲和自卑的心理两极摇摆,而很难堂堂正正做人、正正经经搞生产。高科技虽还差得一点,但抄一点,偷一点,我们做得又快又多,也是比他人强,比其他文化优越的地方呀,“咱中国人吃苦耐劳,咱中国人效率高、产品多,对外开放力度大……”阿Q到骨子里。
三、在一种看似正确的权威下,导致歧视、封闭、画地为牢,从而不容易真正的开放,走出自身的舒适区。
既然认定自己为华,他者为夷,我就是标准,就是天然的权威,就可以来教导你,指挥你,帮助你,因为我比你优越,比你先进嘛。这种文化心理尤其在1840年之后的“夷夏之辩”的大讨论、大纷争、大抵触,颇值得研究和深思。
“惟视教化文明之进退如何耳。……是以西人最讲究伦常,且更精而更实。即如民zh u、君民共主,岂非伦常中之大公者乎?”(谭嗣同语)“乃以如此之国势,如此之政体,如此之人心风俗,犹嚣嚣然自居中国而夷狄人,无怪乎西人以我为三等野番之国”(梁启超语)。啊,西方的政教风俗、伦常礼义并不逊于中国,甚至胜于中国;一直以为吾为华夏,为世界的中心,原来我已落后而成为夷狄了!在此之前,“我”对夷狄征服之、和亲之、教化之、同化之……如今“我”被征服了,被教化了,且有同化的危险了,怎么办?!这种怎么办的焦虑,一直困扰着中国人。尊国学、孔子学院、严防死守帝国主义的文化侵略、意识渗透等,何尝是从这种焦虑而来的应急措施。
不得不承认的文化不如人、技术不如人、军事不如人、制度不如人……以魏源为代表的“师夷长技以制夷”的思想,看上去有了某种开放性,通过重新界定夷夏,来说明“师夷长技”的合理性。一方面长期的文化优越感所造就的华夏民认同感,让人不管世界如何,西方怎么先进,终究为“夷”。“制夷”又强调夷夏之间的对立,似乎以此保存自己的某种自尊感。即便如此,在大多数民众的观念中, 仍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严夷夏之大防”。对凡“洋鬼子”带来的本能上就先敌视之。
对当时强烈的抵挡之势,洋务派又重新阐释“夷夏之辨”,提出“西学中源”。什么意思?就是“西学源于中学”,今天的西方之所以先进于我,是因为“我所固有者,西人特踵而行之,运心精心,持以定力,造诣精深,渊乎莫测”。也就是说西方强也不过是从我这里学来而精进之罢。如今学习西方只不过是“礼失求诸野”而已。但以此同时“吾恐日复一日, 华风将浸成夸俗,此实名教之大坏也。”这种深层的忧虑、担心和恐惧,洋务才将“师夷”的范围限定于器物、科技层面,在文化的最深层次则严守“夷夏之大防”。在处理与周边国家的关系上,仍不放弃藩属国观念。至今一些国际关系的处理和对外发展策略,仍残余此思想之微澜。如圣经里说:日光之下无新事,已有之事后必再有。
四、比辨认孰夷孰夏更紧要的是认自己的罪,为已有的赞美,为亏欠的弥补。
“与洋务派相比,维新派对夷夏之辨的清理更为彻底。在地理知识层面,他们加强对先进地理知识的宣传与普及;在文化层面,他们从源头上对“夷夏之辨”作了系统的梳理,为其学习西方扫清障碍;在政zh i层面,他们彻底清理了夏尊夷卑的观念,提出了诸国平等观念。”(见贾小叶的《1840~1900 年间国人“夷夏之辨”观念的演变》一文)维新派还从《春秋》三世说,提出了大同世界天下一家、夷夏不分、大小平等的理想秩序。但在当时的历史背景下,维新派又不得不揭橥保国、保种、保教的旗帜。可仍然有人对此不买账,以叶德辉为代表的极力反对维新派的提法,认为维新派此说是为了打破中外政教的壁垒,实现中西文化的全方位融合。与叶德辉对维新派的责难相呼应的是两年后的义和团运动。这场“攘夷运动”将传统夷夏观念中封闭的一面发挥到极至。
孰夷、孰夏呢?当知“世人都犯了罪,亏缺了上帝的荣耀”。从源远流长的“夷夏之辩”,以及“夷夏之辩”中各样的争执,无论那种讨论和践行,都在孰夷与孰夏之间大做文章,几乎没有超越性的突破,鲜有仰望星空,追寻更高的向度和由从天而来的真理观、家国观、人生观等。可见缺乏圣灵光照,视野的打开,思维的突破,文化的重建是何等的难呢!
若想就此有更新和提升,先谦卑下来,承认有限并认自己的罪,看到在“夷夏之辩”问题上的多重局限:1、局限于自我的判断,并不断因囿于自我而僵化。到了20 世纪初年,已僵化到成为某种“狗皮膏药”,g e命派拾起“夷夏之辨”,一度成了排满g e命的思想资源。再到21世纪,有的中国人仍不肯睁眼看世界。2、局限于人文、政zh i的工具性。过去的专制制度在某种程度上是与“夷夏之辩”互为表里的,导致了中国历史上的政权更替往往也只能通过暴力实现。治乱更替,周期循环,像一道紧箍咒套在中国的头上。3、局限于狭隘的民族观和文化观的自我优越感,而盲目攘夷,盲目排外,已经是地球村、宇宙村的当下,还有人认为“夷夏之辩”是华夏文明的精髓。这拦阻了中国人真正地追求“天下大同”,实现“四海之内皆兄弟也”(《论语·颜渊》)。
当然“夷夏之辩”逐渐跨越血缘之界限而注目文明的程度,并因此衍生非种族主义的同化主义思想,为此感谢赞美普遍恩典在中国的浩大。从而逐渐弃绝“夷夏之辩”的流毒而带出的文化歧视、道德歧视等,以及因歧视而来的简单、粗暴。比如说,在戊戌变法前后,中国主流的思想都认为基督教迷信、粗鄙、浅陋,连做过李提摩太秘书的梁启超都存此看法,康有为等人就更不用说了。后来历史显示“搭错车”的影响甚危。这也很不利于解决中国复杂的民族和宗教问题,甚至对本来可能有益于中国的一些精神、文化而轻贬之,甚至一棍子打死,自绝于先进性发展。
参考文章:
1、章舜粤的《“夷夏之辨”之于近代中国 》
2、贾小叶的《1840~1900 年间国人“夷夏之辨”观念的演变》
3、网文《华夷之辨的实质是文明与野蛮之辨》
【作者简介】 海夫本名:康晓蓉,雅博网作者。作家、诗人、牧者。籍贯四川,70后。1995年大学毕业到浙江工作。先在中学执教语文,后从事影视、杂志等文化传媒工作。2006年回居成都,2007年归主。2010年开始牧会,2013年7月按立为牧者。 诗作散见《十月》、《中国当代女诗人爱情诗选》等。2007年出版诗集《诗三百与字一个》,写有哲学散文集《生命与爱》,2012年自选诗集《活水》。2013年信仰文集《风随着福音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