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是生命的另一种再现和延续——阅读父亲的艺术
艺术是生命的另一种再现和延续
——阅读父亲的艺术
艺术是发扬生命的,死神所在的地方就没有艺术。
——罗曼 罗兰
(一)
很长一段时间,我被生命的问题深深困扰。我对生命的理解,很大程度源自悲观主义的笼罩。对于“人存在(‘沉重的肉身’——刘小枫 语[ 刘小枫:1956年生,四川重庆人。1978年入四川外语学院,获文学士学位;1982年入北京大学,获哲学硕士学位;1985年到深圳大学中文系任教;1989年入瑞士巴塞尔大学,获神学博士学位。出版有《拯救与逍遥》《走向十字架上的真》《圣灵降临的叙事》《沉重的肉身》等。 ])”的事实产生莫名疑虑,而渴望超越于此,凌驾于“存在”之上。因而在我个体生命中,一直存在两种截然对立的“世界”,一种名为“现实之现实”,人类仅仅只为了存在而存在,失去原始和传统的追求美善的坐标,堕落几乎与物无异;一种则是“凌驾于现实之上的审美追求”,而后一种,显然是一种理想的诉说,也是更高层次的理想境界。
对于生命存在的局限和困囿,促使人在一生的追逐中给予自我生命的关照。或为信仰,或为艺术,不同的价值取向却不约而同走上一条光明而幸福的道路。
(二)
我对信仰问题充满好奇并试图在不断地寻求中获得解答。当我阅读父亲的艺术时,我尤其感受到一阵欢愉,似乎在灵魂幽谷中逐渐升腾起一抹光明,那两条不同的道路融合在一起。它们给予“人”瞬间的坍塌建筑了最稳固的基石——生命!
阅读父亲的艺术,更多地是他在漫长的人生旅途中,对生命的热爱以及赋予艺术创作新鲜的生命活力。在父亲的经历中,他对生命的钟情几近于矢志不渝的爱情。与父亲同时代的人,大都会体验到什么是人的艰难与幸福,明白一个窝头在过去和现在两种截然不同的含义。何况父亲在即将步入晚年时,家中又遭遇几场尴尬而恒久的苦难。父亲一向的乐观和积极,支持我们可以坦然面对生命中一切风浪,犹如海伦在黑暗中竭力塑造的光明世界。
艰难之于父亲,远远不像当今对“80后”的称谓——跨掉的一代——如此脆弱不堪。父亲从苦难的经历中努力找寻那样一棵“救命稻草”,它可以成为精神的原初力量,支撑起一片崭新美丽的世界。一种精神,一个对生命从不轻视的目光,致使父亲在艰险的旅程中找到了生命的最佳表现方式——艺术。对生命的忠诚敬畏,直接呈现在父亲的每一幅艺术作品。作画之于作人,心性在无言中互相往来。
(三)
父亲的艺术,在漫长的探索中已形成自己独特的风格。从最初的油画写生、版画合集,到当下集中创作的中国画和速写集,所有画种父亲都有涉猎。闭门造车是艺术创作的禁忌,艺术直接来源于生活,而又超越于此。艺术的旨归在于可以营造出一个更加理想和谐的世界,带给读者反璞归真的艺术享受。父亲在山水徜徉间领略造化之神奇,在上苍赋予的一切生灵中都可以发觉生命气息。父亲以数月之久完成巨幅《生生不息》,他奇妙地将油画技法融合进去,错综盘绕的树藤显然已有相当悠远的历史,他们占据广袤的天地,一只小鹿在远方畅饮,河流淙淙而过。它所要呈现的已非树的本身,而是隐含在此之下的一切生命的繁衍、历史的变迁。父亲的作品,几乎都围绕“生命”这一中心主题,在“生命”的覆盖下,营造出宇宙万物的生命之本,以艺术的方式表达出“敬畏生命”的永恒母题。
速写,是生活瞬间地捕捉,也是对高雅艺术最为简单地概括。它直接映射出艺术家的艺术修养和生活情趣以及生命态度。近期,父亲着手创作的一套《速写集》即将出版发行。近百余幅速写作品,可以说是父亲近几年“艺术旅程”的间接影象式回放。上至名山大川,下至乡间茅舍,都在父亲视野之内。寥寥数笔,将现代人带向简约的艺术世界。但是,伴随“后现代主义思潮”及“解构主义”对传统的消解和颠覆,对当代青年势必造成审美价值的偏颇。对于此,父亲始终认为真善美是人类唯一永恒的主题,只是不同时代对此会有不同的诠释和表达。速写带给人美的记忆,就有它自身的价值。
数月前,父亲的一幅《基督的问候》(取自《圣经 新约福音》)似乎可以代表他今后的艺术转向。他正在试图探索神性永恒精神对于“人”的彻底光照。宗教艺术一度在西方社会独领风骚,尤其在中世纪的黑暗背景下,诸多艺术家开始尝试从“人本”转向“神本”,以宗教艺术的方式进行“吁请神圣的呼唤[ 摘自余杰评论《不再彷徨——评画家旺忘望作品〈擦肩而过〉》:“我常常为他们对中国青年知识分子精神困境的敏锐洞察和深刻透析而赞叹,也不断为他们在心里面深切祷告——他们所谈的信仰问题,正是人类心灵对终极真理、对上帝、对‘十字架上的真’(刘小枫 语)的恳切的寻找和呼求啊!以他们深刻的思想和思考,这种对于精神困境的‘危机感’我相信绝对不是‘为赋新辞强说愁’的无病呻吟,而是人在‘没有上帝’的困境中发出的最真实、最基本的吁请神圣的呼唤……”]”。人类进入21世纪,随着世界格局风云变幻,人类道德精神的日益低迷,物欲膨胀所带给我们的精神困囿,使很多人开始重新审视“人”的定位,如蒋庆试图通过复兴儒学重建当代人的精神信仰。这是一条漫长而艰辛的探索之路。父亲以《基督的问候》迈出了第一步。
(四)
艺术的道路铺满荆棘和鲜花,它关涉到信仰部分,关涉到艺术家生命的深度。每当父亲在画案前挥毫泼墨,他已全然忘却,正在全力以赴……我始终觉得父亲对生命有独特体验,竭力让速朽的生命在艺术创作中不断被再现和延续,使“人”在短暂的存在中,与艺术相遇,感受到美好和幸福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