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记忆

文*编辑/沐雪冰蕊

     进入梦乡，走进童年。

    那是一个在花里成长、花里徜徉的童年，是一生醒不了的梦。一腔的情、满怀的爱都来自被花的感染。

     住在学校里的我们一家人，除了妈妈是教书的园丁，而实际意义上的园丁是我们四个姐弟，那对花的怜爱简直就是痴迷。

     早春的二月，满地落叶上的凝霜还未消融，学校里大门迎面花园里的迎春花，就悄悄地吐出了点点的黄丽，越过花园四边的矮墙并从墙砖的空格里，伸出她的枝条，想和走过她身边的人握手致意，告诉春的消息。傍晚，阵阵寒意，两岁多的小妹从屋里搜寻出许多的报纸、纸片，拉着我的手走到花园里，说是要去给小黄花盖上小被，我告诉她：“老天给了她不怕冷的身体”，小妹问：“她真的不冷”？我点点头，小妹满意的笑笑，转身对小黄花说：“明天我来看你”。直到现在，三十多岁的她，每每和花相遇，都会忍不住地拉过花来，贴在面颊上并且嘴里还喃喃呢呢，连她家里的客厅也是被各样的花，占据着平方米。

     未等迎春花的绿叶补齐，和她交错着的榆叶梅就笑着露出了粉意，她的骨朵儿挤着、聚着嘟噜噜地，压得枝条弯着、闪着；紫丁香在微风里摇摆着她的浪漫；白丁香也呼应着尽情地吐露着袭人的香气。哦，还未等你来得急与她们仔细一一相拥，那遮天蔽日的杏花就在你的头顶怒放了！

  说遮天蔽日一点都不夸张。那棵矗立在花园最西边的杏树，它的树干要两个人合起来才可以围抱住它。那时，我们个头小，仰起头看见了天也看不到它的树顶，只有远远地站到操场的围墙边，才可以看到树顶。和它相距不到20米，在办公室的侧旁、操场的入口处，有棵比它还大的杏树，与坐东向西的那间教室后面的一排杏树，在学校的上空几乎连成了片。那粉润欲滴的5个花瓣儿，围着各自的蕊，一撮撮、一团团簇拥着，开满了每个杏树的枝枝丫丫。那粉红粉红，映衬得白色的墙壁和每个笑脸都满了粉意。抬起头往上看，透过一片片粉霞的空隙，看到斑驳的蓝天，就像蓝宝石镶嵌在彩霞里，太美了！你会不由自主的张开双臂，屏住呼吸，想要拥抱她们，只嫌自己的胳膊太短。

     杏花在怒放中，唱着自己生命的歌，尽染着人间的春色；在飘飘洒洒、旋旋转转、花瓣落地的花雨中，洒落下满处粉红后，唱尽了自己生命的曲；孕育了新的生命在它的花蒂。大妹不忍心看到花瓣落在地上被土粘脏，就拘捧着小手想要捧接住将要落地的花瓣，妈妈告诉她，花开花落是自然和必然，她不甚明白地看着妈妈。

     就在距我家房门左边不到3米的地方，与学校西围墙边的一棵洋槐树相对着，有一棵几乎是斜躺着的合欢树。它的树身在离树跟大约1米多的地方，突然向东斜折过去，偌长的树身带着它的枝叶，给我们好几间屋子遮挡着初夏的骄阳。早开晚合的合欢花，撑着它的小伞，陪着我们姐弟早诵晚背。更多时候是我们和合欢花一起沐浴晨曦、薄雾并一起舒展着身躯。洋槐上那挂满的银铃似地槐花，似乎也回应着我们的诵声、笑声而颤颤微微。

      绕过花园，走过一排教室，在学校东、南教室的夹角，有100多平米的一个小操场，操场中央是一棵有着几十年树龄的梧桐树，它到底有多老，谁也说不清楚，而在这所学校改造之前的古刹里，它就已经经历了数十年的风雨。一串串、一片片、个个像倒挂着的小钟似的紫色花，开在那古老苍劲的枝干上，给人一种壮美、伟岸的感觉。未等紫色的小钟谢世，那扇子般大小的梧桐叶，密密匝匝地将整个小操场罩得严严实实。每年的夏天，这梧桐树下是我们的天堂。

      还有花园里那富丽的牡丹、娇媚的虞美人、永远是副笑脸的草堂蒲、有着各种艳丽色泽的石竹花；还有弟弟常常为它浇水而又常常被它扎破手的高大的玫瑰树，它们总是搅扰着你的心，促使你除了上课、学习、睡觉而外，其余的时间总是在对它们的亲近与侍弄里。 
      
     真是怀着感恩的心把自己融进这美里。贪婪地吸吮着馨人心扉的花香；拥在花旁，任太阳把花的光映射在自己的脸上；在花前呢喃、遐想；感谢上苍使我们在这花的世界里，减少了许多失去父爱的凄凉。直到79年，父亲的问题被平反昭雪，在我们搬回专员家属院时，不得不离开已经生活了13年的学校。

     工作、生活的繁忙，没能允许我经常看望那魂牵梦绕的地方。结婚后，只有一次带着我的爱人去，那是一个礼拜天。未等走进学校的大门，弟弟的叫闹声就已经响起。花园里有一口井，井虽不深，用扁担钩着桶就可以拎着水上来。那时我们年龄小，没力气，等放学后，弟弟把水桶系在绳子上，放下桶在井里吃满水，然后用力往上拽，有时候拽到水桶距井口一半时，就脸红脖子粗地大呼小叫：“快来帮我呀，我要掉到井里啦”！于是，我们姐妹呼着、应着冲到井边，倒着手帮弟弟拽上桶来。就这样我们叫着、闹着、笑着把一桶桶的水浇到花园的角角落落。

     依着杏树，泪水跟着我回忆的思绪往外流。爱人轻轻地拍着我抽搐的肩，扳过我的身，抹着我脸上的泪，拉着我离开了那里。等我再一次去时，整个学校已面目全非，被“平凉汽车东站”代替。

     是去寻梦吗？那梦又何曾醒过。它已揉入我的人生之中，相拥相依，经受风雨。即使看着实验室里硫酸铜溶液的蓝色，而我仿佛又躺在学校花园里，凝视着碧蓝的天；看着三角瓶中氢氧化钠在酚酞的作用下，在我手的晃动中逐渐变为红色，瞬间那红又幻化为团团的粉霞。而如今，林立的高楼代替了通往学校那条路旁的排排倒柳；急弛的汽车裹着浓烈的尾气、粉尘碾碎了我的梦。林立的高楼标志文明吗？高档的汽车证明进步吗？该去问谁？

     好遗憾当时我们没有摄影机，能记录那美，分享给爱她的人；我的笔不能完全展现那美。然而，那美已保存在学校所有的老师和同学的记忆中，即使我死了，她也永恒在我的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