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一朵寂静的小花
昨天读了一本书,数次流泪,直到深夜。这是一本“人物传记”,写的是“她”的故事。
当我流着泪写下这篇感悟的时候,我不得不连用两个引号。原因是,作为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无法承担“人物传记”四个字所应具有的光环。
而她又坚决不愿透露自己的姓名,只让采访者用“她”来代替。因此我也以“她”来代称,但这足以表达我对她极大的敬意。
1966年9月3日,中国著名的翻译家、作家、教育家傅雷先生和妻子,双双上吊自杀。按当时规定,火化后不留骨灰。
就在这时,她出现了。她的一个决定,改变了自己的整个人生。
她和傅家并无任何瓜葛。作为傅雷的读者,她只是怀着敬意去傅家缅怀。当她意外得知骨灰无法留存时,立刻前往火葬场。她费劲周折,以干女儿的名义将骨灰保存了下来。
这,并非她的主要目的。接下来,她立刻向周总理写一封长信,希望给这位爱国的知识分子一个公正的评价。
她的信没有寄出上海,就被扣下了。她的字非常漂亮,一笔一划,都成为她的罪证。虽然,无数次的审查并没有发现她与傅家的关联,却为此耽误了整个青春。
在她的青春岁月里,所有人都对她退避三舍。她终身未婚。
我一直想不通:是什么力量,让她如此勇敢,如此刚烈,在那样的年代里挺身而出,甚至甘愿付出一生的代价?
当我继续查考她的故事,发现另外一个问题:原来,她有“前科”。
八年前,也就是1958年,她还在高中。按她优异的学习成绩,即将进入非常不错的大学。当学校找到她,让她写信揭发自己的俄语老师时,她果断拒绝了。
但她不是无所作为。她写了长长的材料,为自己的老师申辩。因此,她受到无数次的批斗,并将她的表现写进了档案。
从此她的人生急转直下。没有任何的大学录取她。也没有任何的单位录用她。
我在想:倘若她肯写点儿什么,哪怕只是杜撰,也不会断送自己一生的前途。要知道,写那些东西是零成本的。因为她无论写什么,都无法改变那位老师的命运。
然而,她坚持不写。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为何有这样的执着?2004年,她终于道出了自己的心声:
“我从8岁左右起,就信了耶稣。我们《圣经》上明明白白写着,不可作假见证。一,作假见证是说谎,基督徒不能说谎,说谎就是犯罪。二,作假见证,还会害了别人。所以作假见证是一种双重的罪。”
读到这里,我的眼泪夺眶而出。
我如此评价她的表现:第一,来自一名堂堂正正的中国人的良知。然而,在那个时代,敢于表达这种良知的又有几人?要知道为此而付出的代价,不只是失去前途,更可能失去生命。
第二,来自一名基督徒的良知。她之所以甘愿输掉自己的命运,支撑她的那个最终的力量,就是来自于她的信仰。
是的,不可作假见证。对她来说,这不是僵化而老套的教条,而是一个召唤,一个使命,需要她以整个人生来坚守。
她以如此惨痛的代价诠释了自己的信仰。却依然面带微笑。在所有的狂风暴雨背后,是她乐观、积极、喜乐、平静的内心。
当历史的阴霾散去,当傅雷先生的骨灰最终安葬在烈士公墓,她拒绝了从英国归来的傅雷之子傅聪所有的谢意。作为一名世界级的钢琴演奏家,傅聪的演出门票也被她拒绝。
她告诉他,当初所做的一切,绝对不是为了今天的一个谢字。当初她化名领取骨灰,就是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自己。没想到,却因那封信而暴露了身份。
更为重要的是,当初的那种行为,是对一位爱国的知识分子最基本的尊重。同时,也是对一个逝去的生命最基本的尊重。
这种尊重,就是来自于她的信仰。这决定了她对灵魂的基本的认知。就如她所说:
“活在物质的空间里,便以物质眼光估价别人,估价一切。他们不知道人赤身来到这个世界,人的灵魂是等价的。也许大总统的灵魂比倒马桶的更贱价,如果他的心灵丑恶。可惜,不是每一个人能想到这一点。”
掩卷静思,唯泪水长流……
她只是一个爱文学、爱书法、爱绘画、爱音乐、爱生活的普通人。她只愿恬淡、自洁地活着,于人无求,于己无欲。
她,如同一朵寂静的小花,在美丽的山谷中默然绽放。并无人欣赏她的美丽,而她也不能一直存在。
花会凋谢,人会死亡。她的故事终将消逝在历史的长河里。不止是她,你我亦如此。
然而,在上帝的国度中,她的忠心、她的良善、她的博爱、她的坚忍……以及她为此所承受的所有代价,都必然被记载在永恒的生命册上,得着上帝的称赞和奖赏。
这就是她的故事。我真心希望自己,也能拥有她如此美好的品格,将来见主之时,可以坦然无惧。
【作者简介】 韦长安,雅博网作者,专职牧师。1975年生于河南驻马店,自幼归主,因受父母影响,决志奉献为主传道。自中南神学院毕业后,在河南驻马店教会专职服侍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