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一人,只见耶稣!唐崇怀:略谈读书治学之方
不见一人,只见耶稣!
唐崇怀:略谈读书治学之方
治学之方,始于读书,本是一门学问,也是一门艺术。书读得多,读得好,不但可以增广见识更可增进雅兴,建立品德,创作自我天地,学以致用,造福人类。这也就是为何古人贱万事而尚读书之重要原因。
原则上来说,书有两种:无文字的书和有文字的书。前者谓读事读人,重于观察和自我启发,后者读文以会意,重于得到他人思想的启发,借助他人思维、充实自己。就基督教的启示论而言,人可从神的创造作为认识真神,听到神的声音、领悟神的智慧,经验神的大能,体会神的心意,但只能藉着神的特别文载启示来确定神的心意,明白真道,这说明了文与道的密切关系,也显明了人应如何尚文学道,明白真理。
其实在人性的各项特殊要决中,语言文字乃是不能忽略要素之一。文字的发明和使用,无疑的是文化和文明不可或缺的一环,它更是为人类提供了创作、推进和发挥自我的工具。
人一旦识了字就会想看书、想读书,但要将书读的明,读得懂,读得通,那就不是那么简单了。凡事有方有法,能效能循就可事半功倍。读书当然也不例外,朱子在其《孟子集注》里曾说:事必有法然后可成。师舍是,则无以教;弟子舍是则无以学。没有方法,虽教虽学却事倍功半。读书不得法,必会混乱思想,叫人越读越糊涂,误解曲解,害人害已。书读的得法,必会越读越明,越读越有趣,越读越轻爽。读而能解,解而能述,述而能着,可以立言留芳,贡献人类思想历史之长河,创作人类天地,满足人类精神,增进学识,扩张思想领域,思想有所传承,实为人生无穷之乐。
近日阅读了一些读书治学文献,受益特多,兹将心得,抄录摘要,略作笔记,并将古今鸿儒所述治学要决方法,归纳综合九法于下,作为自勉,也可与同学同道共享。
一、 学思并行
孔子《论语》明训: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罔殆者不全不实。学的主要原因既为求知求解,若知而不解,解而不知,必如瞎人摸象,徒劳无效。其实,学、思之间,虽甚相近,其距尤远;二者唯以“问”相系相继,相辅相成。孔子本人,入太庙,每事必问。我们若肯问、能问、必问,不耻下问、加上敏而好学,那么就不会没有答案。诚心追求,设法求解,必可以登峰造极。
孔子所说: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这句话可以从两个角度来解释:知与不知应由坦诚着手。知则可述,不知则问,是知之途。此外知与不知之辩乃在于问,能问,肯问,不耻下问,这是不知的必要表现,也是知的必然表现。我们只能在知和不知之间中求知,致知。
正为这位缘故,学而后思,思而后学让我们可以针对知识,面对知识,系于知识。[1][1]有如圣经将一位敬虔的人形容为“唯喜爱耶和华的律法,昼夜思想”。(诗一2)这是读书的人的第一要务,喜爱文字,喜爱真理。
二、考读温习
学问、思考相辅相成,故曰思所学应以问考续之,如此方可证实所学之道。换句话说:问的目的除了想去疑求知外,更是为要确定所知是真是实。这就是考证的思考运作。一般来说,求证需要借助他人,也应依赖自己的努力和思考。集思共考方能确定知识:分析、演绎、推理、归纳、综合、评估应当并进。这就是读书的温习过程。
温习始于读了再读的背诵,但温习不单是背诵,还在于思考,反复思想促进考问运作和尝试体验的实际操作和实践。这就是论语之“学而时习之”的正解。消极的习是重复、背诵、思考,积极的习应以付诸实践作解。这就是说藉着思考将意识界的理念带入经验世界里的具体实践中。
在此应提出实践的两种体现:一是操作性的实践(Practice),这就是指实在的操练和熟练运作。另一种是行动性的实践(Praxis)是指将意识界的认知付注于行动来真是理论的实在。操作实践重行为(Acting),行动实践重证实(act on或 act upon),二者甚为相似,只是重点不同;前者注重功能效果,后者注重真理实在。正为这个缘故,读书有两种目的,为功能效果与为认识真理。前者重温习以求熟练而至应用自如;后者重考证实践,为确定认知、肯定信念、坚立信仰。做到前者可以为匠、为将,精致后者可以为师、为帅。二者各有其成,兼择二者最美。
三、假物推进
假物一法乃荀子勤学要决之一,荀子认定:学不可己,故曰吾尝终日而思矣,不如须臾之所学也;吾尝跂而望矣,不如登高之博见也。登高而招,臂非加长也,而见者远;顺风而呼,声非加疾也,而闻者彰。假舆马者,非利足也,而致千里;假舟楫者,非能水也,而绝江河。君子生非异也,善假于物也。
很明显的,人的体力时间、精神思想都是有限的,唯学无止境。若不能善以假物,我们只能望洋兴叹,束手无策。荀子劝学之假物法真的可以给我们极多的启发。
读书治学应当自认不足有限,谦卑虚心求进;接着就是应当懂得利用一切有利条件去学习,不该闭门造车,自恃自是。相传古人蒲松龄嗜书如命,天天读,夜夜读,到老还读,三十年如一日将自己埋在书群中,终有所成。西谚曰,君不能到罗马,但竟可将罗马带到君足前。今日图书馆林立,方便参考,网站更如春笋,查寻咨询一指之间,举手可及,若不善于利用,难于交待。在读书查考资料上当离开求人不如求己之狭隘心态,而持求己不如求人之豁达。 因为知识层面之大不可能由一人包办,知识和智慧乃人类共有传承,能借物登高,借马利足,借舟而辑终可博见远、致千里而绝江河,异于人而猛进,何乐而不为。圣经中所罗门王的成就乃在乎神赐给他极大的智慧聪明和广大的心。有智慧聪明而无广大的心,终有一日必会日衰计穷,江郎才尽而思竭。为此读书治学贵乎平实,借力使力,与人共舞,相搓推敲,一同上进。
四、精博并兼
一般来说,治学在于求精,但求精之先当有博学。不循先博后精之序,必会陷入钻牛角尖,偏倚自恃的极端思维以管窥天的鄙俗中。其实,博者有三:一为庸俗之博,二为平观之博,三为概观之博。庸俗之博在其量;平观之博在其广;概观之博在其通,各有所长。庸博者因书读得多,容易近人,体念人生,俗而可亲。平博者力求博览群书除多见多识外,更可为知识建立广博平台,供日后思考研究提供肥沃土壤,形如百科全书为知识材料资源宝库,难能可贵,此乃早期博士之称谓。而最后一种之谓概博者乃在弃同中求异,专注异中求同,善用综合思维;在博读群书之时能概括通识各派各学,一统其异,形如孔子之言,能以思无邪一言蔽诗三百,此乃概博之长。读书治学,始于庸博,继而平博,而应竭力终于概博。王充之谓伯乐之相马者顾玩所见,无非马也,庖丁之学解牛,三年不见生牛,所见皆死牛焉。知识学问,一旦达到理念的概博层面才能够有举一而反百之效。
到达概博,那么就要多读、熟读、精读并重。朱熹之治学以熟读为首,其谓大抵观书须先熟读,使其言皆若处于吾之口。熟读为精读预备活动平台,熟读之后再以精思,这是当代教育学所谓的平面思考后的垂直思考,博而后精,精而后深,以解原意。泛读、熟读有如饮水之解渴,精读、深读者尤如品茶之欣赏,二者兼行、其乐无穷。精读品茶以皆专心为精至之方。精博并兼者可去偏激、防庸俗,这样才能达到求知、求安、求心与理之合一治学之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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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系于知识乃教育心理学之至专用词,英文为Engaged in 指参与,结联和不断相互动作,乃有专于学者的诚学要决之一。
五、抓概钩要
前文略述概博之要,在此特述概博之诀。陶渊明曾以“不求甚解”,论述治学之方。不求甚解,此言常被人误解。其实,所谓不求甚解者,并非懒惰,随意放弃追求,而是指治学之方应当抓住要点,去繁就简,不要受书中繁琐咨询左右迷惑。读书不应过份注意枝节,造成舍本逐末。相反的,应能抓住概要,独立思考。韩愈勤于读书,其要决乃指出书中记事和纂言之别:记事可略,纂言当思。纂言者乃在于提要和钩玄,前者为探本追源,提取精华内容;而钩玄者乃对书中浓郁之处,精华部分的反复涵蕴,不断温习,以期将文章妙义和要理取为已有。
六、专一恒心
众所周知,不专不恒乃事败之失。读书不专,有如走马观花不见其美,又如囫囵吞枣,不知其味,心无所得。为学而无恒,一知半解,终必半途而废,功亏一篑。苏轼之为学,提出应当“但求一意”。他认为人的精力有限,不能兼收取尽,但得其欲求者而。 学问当作一意之求,这种求一心志,乃指每读一书只选择围绕一个中心要点,侧重一项内容,抓住一条线索,解决一个问题。这种求一主攻之方提醒我们读书要有定向,不可分心分叉,应当专一沉着,按步就班,节节进深。
专一和恒心本如孪生姊妹;专一加上恒心,铁可磨针。其实,恒者有三:时恒,向恒,心恒。时恒指读书习惯应定时读,定数读;向恒者指应定向循序读,主次,首尾,本末不可乱序,先通一,而后志于二;心恒者则指坚舍不辍,从一而终。欧阳修曰:书卷浩繁,能加日积之功,何患不至。这种态度诚然与韩愈的居敬持志互相吻合。总之,读书应专一致志,恒心到底。
七、寻疑求解
书要读得通,才有意思;通了就可以解;解后才可以用。然而人的皆有先入为主之情,虽读书是为要增广知识层面以期改变视角,去惑解题,但是无奈在读书思考之际,心中必会存疑,特别当既有信念和主见受到挑战之时,更会有这种机械反应。与其消极存疑,不如在读书时,改为积极寻疑。 西人将研究作再寻(Research)作解。其实,疑者有三:无知之疑,不信之疑和求知之疑。无知和不信不在话下,唯求知之疑应当接受鼓励。圣哲奥古斯丁之“我疑故我在”及安瑟之“因信求知” (Fides Quaerens Intellectum) 皆为寻疑和再寻疑之正用,善用和至用。
所谓寻疑乃存细致及宽阔心思,微观宏观的并用。见林可以不见树,此乃宏观之例。但是见景不可不见人此乃细心观察,微观之实; 寻疑者见林必知有树,可以不疑,但见景之时不能不疑必有人在,更不能不疑必有画景这欲达之意。当然读书的首步要务是知其提要,识其内容;但知要之后,应能辩其序,识其实,知其情,识其节。更重要的应探索作者立场,和着文的出发点和价值观。在哲学上谓之为知识论视角(Epistemological perspectives)和隐藏议程( Hidden Agenda)。 这就是寻疑的要诀:不但想看出其优劣强弱各点,更能看清其立足点。 这样才能肯定该文著作价值和贡献。这么一来,寻疑的过程和功效就必如朱子所言:去尽皮,方见肉,去尽肉,方见骨,去尽骨,方见髓。在不疑处求有疑乃人类追求知识的重要环节之一。 这些都是科学之猛进,豪利之凝聚和人才之崛起的主要原因。 借助求疑之力达到活读书,来得着新知识,新契机,新方法,新途径和新天地。
八、类别致用
书一旦读多了,信息资讯繁杂难以控制,常会混乱。为此,应当加以分类。一般来说书可分为三大类:一为泛读类,能略解书中大意即可,是谓当读的书和当看的书。这些虽是不可忽略的人生必读,读之只为增进通识,是文化文明的前提,一读即可。二为精读类,需要反复诵读不断品味玩索,是谓当熟读精读之书。这类书读时要寻疑自问、求解、去渣、存精,是做学问的必要运作;最后一类是资考之书,这类书应当先予泛读知其内容,有其概要、知其所在,储存以资随时参考。经典百科全书等皆属此类。
将书分类可在读书之前,也可在读书之后。若能在读书前先有分类知识就可方便选读。但这种做法,常会有先入为主之患,失之好书。为此,笔者见议最好先以泛读为要,读过上百本书再作类别,这样才是合理。将书分类乃方便处理、应用、追忆查询,以及推荐和致用。有了类别架构也方便读新书时可将资料存储,并可即时回应评估、推广知识。
九、抄录启发
以上分法有人以目治、口治、必治、及手治识别之。稍一看即可的书,为目治之书;看完还需背诵,为口治之书;背书尚需再深思者为必治之书。最重要者还得算手治之书,就是指那些看了,背了,思考了,还得将书中精华提要抄录下来的书。
俗语说得好,最好的记忆还不如最不好的笔记,所以读书随时摘录归类和存放备用,必叫我们受益无穷。从教育学来看:看、诵、录三者是读书记忆最好的方法,也是温习和思考的前奏和本体,应当好好应用实行。
抄录有两种:一为抄录珠玑,妙语,绝句,一为抄录大纲提要。前者是一种享受回忆,后者有助推理、思考、治学。
其实,读书起码有四个阶段:读其为内容其一,读其治方其二,读其启发其三,读其魂魄其四,如此方能得其言、知其意,观其奇,全其址,而承其业。
一般来说,人抄录时必然会得着启发。一旦得着启发,思维然会借助他人之力以达成一己之的,发挥心得;又在反省和再思的过程中,藉着归纳综合评估而和论着;最后必有自成一家之言之势。这种情况,文学上称之为编述,重述或纂着。这些虽似乎无有创意,但不属抄袭,乃属另类传承。大凡思想有两种:纯创意和综合性的承创意。前者虽特受人尊重,但竟有疵漏欠熟不全之嫌;后者虽在他人根基上建造,但其贡献仍常受人奠定无疑,有如×××之于黑格尔;加尔文之于奥古斯丁;多马斯之于亚里士多德等,虽皆无多创新,但都能传承发挥师说,终成为美谈。 本文为例,以上九法皆非笔者所思所创、唯在阅读之余将前人读书治学之方,综合归纳与人共享,自己深得益助,也期盼可以有助同学同道,是为至祷。
2007年六月16日完稿于印度尼西亚,玛琅,叶宅
【作者简介】 唐崇怀,洛杉矶国际神学院院长(现已退休)。现在印尼奉事。并任印尼万隆福音神学院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