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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铁生到永生——对话史铁生的《昼信基督夜信佛》

2012-11-23 作者:海夫  
来源:旷野论坛我也要投稿

 从铁生到永生——对话史铁生的《昼信基督夜信佛》

引子:

史铁生长我二十余岁,几乎是读着先生的书长大的。犹记初中时代,《十月》、《收获》、《钟山》、《花城》等纯文学刊物一弄到手,首先看有没有史铁生的,首先读史铁生的。哪像今天它们在报亭等着眼目高傲的太监“选妃”,一过期就进了冷宫。那时对一个没钱卖书也没地方卖书的小镇学生来说,得用尽手段,或死乞白赖地借,或费尽脑汁地换,好不容易拿到手上,还得藏着掖着,偷偷翻进某围墙的角落躲起来,谁也找不到,独自甜甜蜜蜜地读。

有段时间中国文坛“衰风盛行”,至今余韵绕梁。好像谁写得越空虚、丑陋、惨烈、残破、飘渺,谁才是奶奶的高手大家。这大大地败了一个十几岁少女的胃口,便从文学逐渐转向史学、哲学、社会学等。唯史铁生的清新、深刻、刚健之气让我绕不过,舍不了。每出新书或多或少都会关注。

2010年传来先生逝世的消息,竟然没有特别难过。总觉得他在,从没离开。肉身是否存留于世似乎早轻如云烟,看云卷云舒在哪里都是看。天上是看,地上也是看,说不定天上看得更爽。文字里的黄金无论何时才是掷地有声的,有耳的,可当听。听他的“写作之夜”——“他的写作与他的生命完全连在了一起,在自己的“写作之夜”,史铁生用残缺的身体,说出了最为健全而丰满的思想”。

有人听到了,看出了其间的金黄灿灿。为了更多的听到,看出;为了在这个古老的民族唤起与拯兴;为了推动这个时代的自觉思考,而非在物质中的持续沉沦。2012年6月“写作之夜”丛书编委会推出了第一卷《生命——民间记忆史铁生》,接下来将继续从史铁生开题,出版《文学》、《灵魂》、《精神》等系列书籍。主编岳建一向我约稿,嘱咐我写点什么。岳建一先生说:你的文字已经很干净了。看上去一泓清水,竹竿撑下去却怎么也撑不到底。写吧,文体、字数、谈论等什么都不限。

这给了我宽阔的游笔空间,怎么写呢?史铁生之大而丰盈,根本不是一篇书评或祭文可容的。他也不屑于此吧,因为先生倾毕生之力,都在思考,探索,言语……与他对话,与他言说,或许他还乐意在天上听一听呢。从文体来说,最能融集与展现这种思想锋芒的言说,莫过于随笔,而随笔中的随笔,名之断片。

作家蒋蓝是在成都的朋友,他说:“断片”不是“片断”、不是伟人“语录”,也不是拉罗什福科的道德“箴言”,“断片”特指古希腊以降的一种思想性文体。从古罗马奥勒留《沉思录》,到留基伯、奥维德的断片文献,从帕斯卡《思想录》到尼采《查拉斯图特拉》,从施勒格尔《雅典娜神殿》到利希腾伯格的《箴言集》,再到俄罗斯的“狂人”罗扎洛夫的大量断片,体现出思想大于文学的特点……从思想层面而言,浪漫主义者意识到,全面真理是不可能达到的。人们只能永远处于一种接近全面真理的状态,而问题和结论永远处在一种运动中的、开放的状态,所以,“断片”就成为了他们朝觐历险之路上的一副木掌。

史铁生可谓中国第一“断片”高手,其对中国文学和文体试验性的探进和贡献,我在另一篇文章里来论说。在这里,我想也以“断片”的形式来与先生对话《昼信基督夜信佛》。关于基督与佛,生命与信仰是先生思想得多,谈得也多的,我就投其所好,以此打开话匣。棋逢对手、酒遇知己,人生能有此乐,何求!

序言:

我是后生晚辈小不点,开题难免心虚,本想先做点功课,哪知让我瞠目结舌:打开基督与佛这一类话题的网站,放佛走在路上倒霉地撞见两女人对骂——基督教女人急急地指点说:你这样说是不对的,这样做是没道理的,背后有撒旦的做工。佛教女人则是叉着腰破口大骂:你这邪恶的邪教,婊子、烂货、千人骑万人剐的。一般认为佛教圆融慈悲,基督教排他独尊。就骂阵的仗势,佛教女人表现得比泼妇更凶残霸道,基督教女人倒显得豁不开而处劣势。呵呵,如此护教,本身就说明其教无根可立,但护教佛学之多胜于护教神学。这里面有太多值得思想和研究的,但那顾得上,赶紧退下来。还是老老实实听先生说话罢。

也有文明的佛教朋友,友善地听基督徒说。然后平平和和地笑着说:大道归一,你们的耶稣和我们的佛陀是一样的。基督徒会有些着急地回应:不一样!佛教徒会继续安静地说道:怎么不一样?你看,好些教导都是一样的。基督徒就更急了:不一样就是不一样……佛教徒便不再说话,只以神情显示他的不服。

不一样,而且是很大的不一样。在病痛和沉思中的史铁生反而看得比较清楚,也比好些基督徒说得清楚。为什么?他的赤子之心单纯地在感应,在探求,尽管他目光的追寻还是以人为出发点。人当然是以人为出发点,人当然要说人话——如果没有圣经,以上帝为出发点,祂自己透过人来说话——人是那么自然地盲人摸象,以自己的感知和思想为真理。

这就是根本的不一样:神说神话,人说人话。基督教以神说的话为标准,基督是神最大的也是最根本的言说。佛教以人话为准则,以佛陀在菩提树下被那团微光所开启的悟道为修行标高。

耶稣基督一个道成肉身的人怎么就是神的话呢?悉达多这个苦修的觉悟者的觉悟怎么能成为无上智慧呢?且听以下章回的“断片”分解。

开题:

信仰和立场

先生:常有人问我:你到底是信基督呢,还是信佛法?我说我白天信基督,夜晚信佛法。这回答的首先一个好处是谁也不得罪。怕得罪人是我的痼疾……怕得罪人的另一个好处,是有机会兼听博采,算得上因祸得福。麻烦的是,人们终会看出,你哪方面的立场都不坚定。

后生:怕得罪人的多半是好好先生。好好先生自然是好,但若自己就在罪中,世界都在罪中。左也是罪,右也是罪。不得罪都得罪,那显明立场而得罪又何妨。故得罪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立场。

立场在哪里呢?立场就是我承认自己是个罪人,我需要拯救和赦免。而得救靠我自己不行,自己给自己发个免死牌也无效。且相信赦罪之恩已在信心里触摸到我的灵魂,我的全人,并如春风拂过我的死人骨头,重新站立,成为耶和华的军队。这下队伍也站对了。

先生:可信仰的立场是什么呢?信仰的边界,是国族的不同?是教派的各异?还是全人类共通的理性局限,以及由之而来的终极性迷茫?

后生:g e命者常说要站稳立场,不要站错队伍。信也好,仰也好,皆指人有所依靠,有所仰望。如果人本身是可依靠,可仰望,那就依靠仰望自己就可以了。哪里还需要信仰呢?当人发现自己不可依靠,无法仰望,人开始了信仰。这是信仰的立场!

就这么简单,信仰本质是向外的,向上的他求。佛教不是信仰,也永远不可能成为信仰。其立场从来都是自求。正因为自求,自然认定“心外无物”。这是佛理的出发点,好比解一道数学题,佛教试图自己来解题。解来解去的过程中人会自以为找到解答。问题是人根本没有解,何来解答?其得出的解答必然是一种错觉。除非那道题不证自明,题目本身就是答案。

基督教中将那自有永有、不证自明的称为耶和华神——上帝的名字。祂本身就是终极命题也是终极答案。何以知之?汉字里就全息着上帝的密码——从汉字就能解读出创世纪1-12章,也就是从上帝造天地到人类巴别塔时被变乱语言、分散全地的史实记录。

单说“神”字,示字旁,示为象形字,甲骨文形体为T,后在上面增加一横代表祭品,在下面给祭桌增添两条腿,说明后来献祭是固定而长期的。什么样的民族,没人向自己献祭。申也为象形字,甲骨文和金文中其形体都像闪电。人向天求,天自己向人显现,向人说话,是谓神。在西奈山上,上帝在雷轰、闪电和密云中向以色列百姓显现,并亲自赐下律法。

所以信仰的边界不是国族的不同,教派的各异,不同是上帝的丰富,各异是人对上帝启示领受的各异。若无启示,人领受什么呢?悟来悟去不过瞎子领瞎子。“悟”的意思是明我心。我怎么能明我心?除非明者来照明,让我看到“我”。我看到“我”不等于“我”就是明。明者自明,我者自我,明者和自我之间是有绝对差别,这就是信仰的边界!

人类共通的理性局限,乃是自明者上帝和人类自我之间的绝对差别。不承认这个差别或者混淆这个差别,由之而来的必然是终极性迷茫。从这个角度,佛教是人类童年时期开始寻求时的混沌产物。一个孩子在三岁以前分不清你、我、他;在六岁以前常混淆自我和想象,自我和世界。

但如果这种绝对差别之间没有关联,信仰再怎么信仰也不能成为信仰,因为信不得,靠不着。信仰什么时候能成为信仰呢?当一个人自己作为祭品献上,当闪电如光降临,在地的和在天的相交,“日头变黑了,殿里的幔子从当中裂为两半。”(路加福音23:45)由此才能说靠着耶稣基督这位中保,人和神之间有路可通,信仰才成为可能,成为现实。

现实就是现在得以实现,虽人眼不能见,但却是“所望之事的实底,是未见之事的确据”(希伯来书11:1)。人没有实底,没有确据,怎么敢跑到江湖上去混,怎么敢说自己悟道了!一点底气都没有嘛。

明明没有得道的人却说自己悟道了,是觉悟者,佛即觉悟。那么只有两种情况:一是这个人在撒谎。一是这人由上帝所造的,上帝这位自明者在开启他。故《华严经》云:“一切众生皆有如来智慧德相。”若果这人没有撒谎,那就是他在被开启。《金刚经》云:“一切众生阿赖耶识,本来而有,圆满清净,出过于世,同于涅槃”。

被开启的人说,神识是人识中的一种。这话的本意是人里面有神的形象和样式,样式就包括智慧、能力等。但因佛教否定他求,追求自求,将思维局限在自我里。后来门徒们把这话理解为人识包含神识。哇,那意味着人比天还大!人比天大,自然人就能胜天,人就能定天……所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从此而来吧。

就像中国曾经极为普及的《三字经》,“人之初,性本善。”本意是说人被造之初,人性是善的。古书说:“性者,率天之命也,圣人得之而不惑者也。”后来当中国人忘记了有位创造的主,生命的神,就把这话理解为人生下来之初,于是乎,面红耳赤地争论人性本善,还是本恶,还以此作为不同哲学的起点。看看,人不认识神,不认识造自己的主的时候,白扯到哪里去了。扯来扯去浪费时间,浪费生命。

先生:我曾赴白天,伤在集市。在那儿,价值埋没于价格,连人也是一样。

后生:白天之于先生,乃喻指世界。伤于集市,乃是为世界满了罪的交易而伤。在那儿,价值——上帝赋予的人本来的尊严和人生本来的意义,被价格——各种世俗标准和成功模式所核定、交换。先生真是透彻啊!故先生的“夜信佛”并非昼夜之间就改了信仰,而是在夜晚的一种默然疗伤的方式。人在没有爱的光泽的时候,只好鸵鸟一样自己蜷缩起来。

当人立场坚定的时候,“白天太阳必不伤你,夜间月亮必不害你。耶和华要保护你,免受一切的灾难。他要捍卫你的生命。”(诗篇121:6-7)也不用昼信基督夜信佛啦。

信仰和痛苦

先生:在我看来,基督和佛法的根本不同,集中在一个“苦”字上,即对于苦难所持的态度的大相径庭。前者相信苦难是生命的永恒处境。其应对所以是“救世”和“爱愿”;后者则千方百计要远离它,故而祈求着“往生”或“脱离六道轮回”。而这恰恰对应了白天与黑夜所向人们要求的不同心情。

后生:佛法最大的智慧就是在对“苦”的认识上,千卷经万卷书都在说“苦”,怎么离“苦”。保罗一句话就说尽了:“我真是苦啊!”再接着一句:“感谢神!靠着我们的主耶稣基督就能脱离了。”(罗马书7:25)世上有比这更方便的法门吗?给佛教徒传福音就说这一句,连“南无阿弥陀佛”都不用念。也不用苦修苦证,更不用祈求往生,好方便呀!那有这等好事?有,否则世上就没有恩典,恩典是什么?就是白白得来的礼物。生死都得解的礼物不比六合彩更贵重吗?人得了这样的礼物,只好白天黑夜都偷着乐了。实在乐得掩饰不住,那就见证出去了,见证出去就叫传福音。原来这才叫真正的“立地成佛”!

信仰和爱

先生:爱,必是要及他的,独自不能施行……惟有爱是相互的期盼,相互的寻找和沟通,白天的事不仅施行,你还会发现,那才是白天里最值得施行的事。

后生:那当然,“爱,必是要及他的,独自不能施行。”没有对象,爱什么?没有对象的爱不是自恋,就是精神病。佛法乃为自求圆满,何爱之有!无爱的又要去行善,那不是伪善吗?因为那行善是为自己积功德,为自己脱离六道轮回,免受地狱之苦。爱是什么?主耶稣在十字架上将爱显明了:爱,就是自己死掉,为他人的圆满。

地藏菩萨说:“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呵呵,本来就在地狱里,下到哪里呢。什么叫地狱?和神的爱永远隔绝的地方就叫地狱。一个人没有得到爱,是给不出去爱的。一个人在说爱,是他希望被爱。地狱的永火乃是人渴望爱而不得的干渴。

爱,如果没有一个源头,相互的期盼,相互的寻找和沟通还不如《庄子·内篇》:“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来得来得潇洒,来得痛快。感谢主!有父、子、圣灵为爱的源头,因为祂本就是爱!爱的对象,爱的发出者,爱的完成者都有了。人因着信,得以进入爱的体系。人的爱,由此被成全。否则爱来爱去,一爱就成伤,有谁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得起呢。

 

先生:所谓“爱上帝”说的是什么?是说要爱世间一切造物。所谓“爱命运”说的是什么?是说对一切顺心和不顺心的事,都要持爱的态度。

 

后生:“你要尽心、尽性、尽意,爱主你的 神,这是诫命中的第一,且是最大的。其次也相仿,就是要爱人如己。这两条诫命是律法和先知一切道理的总纲。”(马太福音22:37)

“谁能使我们与基督的爱隔绝呢?是饥饿吗?是赤身露体吗?是危险吗?是刀剑吗? 如经上所记:“我们为你的缘故终日被杀;人看我们如宰杀的羊。” 然而靠着爱我们的主,在这一切的事上已经得胜有余了。” (罗马书8:35-37)

——先生,你真是一个知行合一的基督徒!怪不得上帝这么爱你,让你在残疾和病痛中加添给你生命的荣耀。荣耀上帝的,上帝也荣耀他。仰望上帝的,上帝的灵就丰丰满满地赐给他。爱,让人超越,直到永远。

信仰与审美

先生:只有追求完美,才可能有一条永无止境又永富激情的路。或者说,一条无始无终的路,唯以审美标准来评价,才不至于荒诞。

后生:先生说得很好。问题在什么是审美标准,审美标准是什么呢?如果没有一个至高的超越者的标准,人的审美标准不过你执、我执。相执不下,就说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天地之上又是什么呢?不言的,人就可以代言。秦始皇泰山封禅,就是想为天地代言。两伊之战(伊朗和伊拉克)本质就是为争夺谁是安拉在这地的代言人。

上帝的代言人只有一个:耶稣基督。祂不说话,默默地为世上所有的代言人去死。要想代言的,自己先死吧。死得彻底,活得丰盛,这才叫完美。要死不活的,没有激情可言。“咱俩死也要在一起”,这点激情都没有,提什么虚劲。没有和耶稣同钉十字架的信心,不要说自己是基督徒。没人可以玩审美把戏,“万物在那与我们有关系的主眼前,都是赤裸敞开的(希伯来书4:13)”。可人类最爱玩的就是审美游戏,“女人见那棵树的果子好做食物;也悦人的眼目,且是可喜爱的。”(创世纪3:6)罪孽深重啊!除了诚实地来到主前,才不至于荒诞,否则无药可解。

信仰与一元

先生:佛法虚无吗?恰恰相反,它把“真”与“有”推向了无始无终。

后生:人在有限里看上帝,只能无始无终。上帝在有限里看人,人是有始有终。上帝是什么?是首先的,是末后的;祂是初,祂是终。人以为的佛法无边,在上帝那里,小kiss啦。吻你一下,肉都麻了,以为到西天了。

哼,说得再头头是道,就是不服,就是不信。哈哈,信不信由不得人。信也好,不信也好,人的命只有一条,父亲只有一个,母亲也只有一个,什么意思?意思是宗教可以是多样的,文化可以是丰富的,世界是一元,也必归元。如果简单地把信仰等同宗教,是人的脑残和局限。

好哇,咱们各信各的,各归各宗,井水不犯河水。井水当然犯不着河水,只恐怕还没有等到归一的时候已经见不到你了。大道当然归一,问题是如果人走错了道,就归不了一。信就别信错了,信就要信真的。不然,比嫁错郎的后果更严重。

先生:佛家实际上是在强调二元和谐。一切健康的事物,都是基于二元的和谐,身体、社会、理想、修行……莫不如此。

后生:《易》:“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 孔颖达疏:“太极谓天地未分之前,元气混而为一,即是太初、太一也。” 两仪共有七说:一说为阴阳,一说为天地,一说为奇偶,一说为刚柔,一说为玄黄,一说为乾坤,一说为春秋。四象的说法更多,如少阳、老阳、少阴、老阴;东、南、西、北;春、夏、秋、冬;青龙、白虎、朱雀、玄武;金、木、水、火……八卦更是被中国人“八卦”了:浩瀚宇宙间的一切事物和现象都想被这八卦给“卦”了。有点常识的都能看到:这是混沌文化时期对世界的一种粗浅思维。小学三年级的数学课上过,就能计算、推理的。却被崇尚为国学之精髓,玄之又玄,妙之又妙,把多少饱读诗书的“高人大师们”迷得三魂五道的。撒旦的欺骗不是一般的!说得那么玄妙,怎没就此造出宇宙飞船?

这样的昏昏,再加进佛家的混混,怎么能够不浑浑噩噩!国之将亡了,还说老子是天朝,来了蛮夷强盗。啧啧,大道不指向一,万民不归向神,二元和谐不过是空谈,和谐社会不过是糊弄。弄来弄去何时了,真要“落得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这样的结果没有一个国人愿意看到。

先生:“万法归一”是说这世界的本源,“三生万物”是指这个现实世界。二者的位置一旦颠倒,莫说他史铁生,众生的享年都要回零。

后生:没有人是那个本源,人却想万法归于他。 “三生万物”乃上帝的命定:“要生养众多,遍满地面,治理这地。”(创世纪1:28)天子们以及骨子里梦想做天子的却说:你们是我的子民,我生你养你,你服从我,我才要你。专制由此而来!可惜是每个人到上帝面前交账。叫挂账的人来,我们的钱和性命都交给他了。那挂账人千呼万唤也出不来,他早在地狱里了。 

信仰与界限

 

先生:一条同根,很可能埋藏了近似的危险:大凡理想或心愿,一旦自负到“人定胜天”,或许诺下一处终极乐园,总是要出事的。科学正在出事,譬如自然生态的破坏。信仰如果出事,料想会是在心态方面。

 

后生:出事归根结底还是边界问题。就如教养孩童要设立界限,哪些是他不可越界的,哪些是他在界线内的扩展。人若离开上帝,或者藐视上帝的主权,以为万事尽在我心,万物悉归我手。不经意间就越了界线,必然一脚踏空,或自取其祸。殊不知,创造的主自有祂创造的原理,救赎的主自有其拯救之道,养护的主自有其成全之功。哪里是人的有限知识可以穷尽的!

“隐秘的事是属上帝我们神的,唯有显明的是永远属我们和我们子孙的。”(申命记30:29)这话不是叫人不要去梦想,去追求,而是要知道界限。其实上帝为父的心肠多么喜悦人更多的认识祂,接近祂,祂也乐意将自己的奥秘与人分享,叫人将一切当得的荣耀归于祂。

撒旦经常许诺下一处终极乐园,甚至用万国的荣华、世界的君王来引诱。从而叫人离弃生命的主,它便好轻轻巧巧地就取了人的性命。当人不明白时,自己被卖了还帮着给贩子数钱。撒旦那个乐呀:瓜娃子,又来了个垫背的。

 

先生:首先质疑信仰的就是科学。科学以其小有成果而轻蔑信仰,终至促生了现代性迷障。问题是,在实证面前,信仰总显得理亏——“看不见而信”最是容易被忘记。怎么办呢?便把“果”无限地推向来世。这固然也是一种方略,可以换得忍耐与善行,但根基无非是这么一句话:好处终归是少不了你的!可这样的根基难免另有滋生,比如贪心,比如进而的谋略,直至贿赂之风也吹进信仰。君不见庙堂香火之盛,有几个不是在求乞实际的福利……“不不”于是有佛门高徒说:“这是误解,说明你还不懂佛!”随即举出诸多佛法经章、高僧本事,证明真正的佛说与那庙里的歪风毫不相干。

那,为什么你讲的就是真正的佛说?

 

后生:是什么在模糊边界?是人的认识,不,是好处的巨大诱惑。好处终归是少不了你的——此类崇拜和教导本质是“朝三暮四”的故事,早上四个,还是晚上三个,晚上四个,还是早上三个,这么一下就把“猴子”们迷住了,搞定了。人要时时警醒啊:难道我还不如一只猴子吗?以科学为全能的更当反思:为什么高智商的我有时还不如猴子。

佛门高徒亦当反省,而非辩解。“真正的佛说与那庙里的歪风毫不相干”,既不相干为何出现此景?难道那些进佛门的都中了邪,一下子变傻了。有没有可能正是“佛说”把他们变傻的呢?根红才能苗正,苗不正说明根底就有问题呀。好树结好果子,坏树结坏果子。从所结的果子就能分辨好树、坏树。好树就让它多结果子,坏树就砍下来,扔在火里烧了,很简单呀。佛家智慧,佛法高深,怎么如此简单的小事上反而糊涂了。

 

信仰与看见

 

先生:佛家(道家)的某些神奇功法我也见过,甚至亲身体验过,但我仍认为“看不见而信”才是信仰的根本。

 

后生:我也见过、有些也体验过。不仅佛家、道家、气功、武功、瑜伽、巫术等,还有悬浮术、换肤术,以及基督教里的神迹奇事等。这有什么呢?上帝动个小指头,打个呵欠吐口气,地会震动天会变,某点神奇功法算什么!人若以此就迷倒而去崇拜其神奇、能力,把那点能力本身当做神,无非井底之蛙,一叶障目。撒旦见了就想:人,也太好骗了。我也来耍点戏法,他就抽筋、中风、倒地。哈哈,好玩,以后我无聊的时候就逗他玩一玩。

是的,“看不见而信”才是信仰的根本。因为人太局限于自我,看见,看不见,皆以自己的标准来判断。“你在无花果树底下,我就看见你了”(约翰福音1:48)主早就看见你了,在你未出母腹就认识你了,在亘古以先就拣选了。这是真相、这是实底,你信不信都是这样。当人选择信心的时候,其实是在选择看见,愿意看见。否则,就在“看不见”里呆着吧,那里又黑又冷。敬酒不吃吃罚酒,活该;至于要修、要证、要拔着自己的头发离开地球才信,活受罪。

 

信仰与精神

 

先生:信仰,恰是人面对无从更改的生命困境而持有的一种不屈不挠、互爱互助的精神。

 

后生:信仰和精神的关系是:信仰可以在人身上以一种精神表现出来,但精神不等同于信仰。信仰其实是回归,如浪子回头,回到满有精金的父家,回到精气神的本原。我老爸就是生产精神的,我拿点出来显摆一下,哥们高高兴兴。

如果人去崇拜这种精神,无论是别人的精神,还是自己的精神,那就成了缘木求鱼,舍本逐末。败家子呀败家子,老爸家里有的是,你竟出去小偷小摸,纯粹没事找事,给你爸爸脸上抹黑。算了,暂时没“抖”你虾子,仅仅因为爱你。这就是天父上帝的爱:“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有爱就有信。

 

信仰与蒙福

 

先生:忏悔,是请神来清理我的心灵;许愿,却是要佛来增补我的福利。忏悔之后,是顺理成章地继续检讨自己;许愿之后呢,则要看佛的态度,满足我愿的我为你再造金身,否则备选的神明还很多。

 

后生:还是一个立场和重心的问题,忏悔的重心在神,自己想脱离罪恶和污秽,与神为伍;许愿的重心在人,自己想跟自己搞,落个封妻荫子多好。这里搞不成,换个地方搞,这里的菩萨不灵,我去拜那里的。

天灵灵,地灵灵,总有一处要显灵。一处都不显灵,我就加价,加了价还不成,我就另下一注。搞来搞去在搞什么啦?赌博。寺庙已经成了最大的赌场,住持们好开心,庄家几翻几翻都上市了。开公司、办企业干什么,还不若建个寺庙来钱快。怪不得经济学家们越来越忙,又要忙庙堂之上的经济学,又要研究寺庙经济学。菜价多少,不知道,我已经忙得很久没去过菜场了;房价多少,那又不是我说了算,不要来问我。我忙着呢!忙者,心亡也。

信上帝,要忏悔,还不是为了蒙福。不是为了得福,谁去信上帝,假什么假?为了让人信上帝,传福音的就多谈福分,这是信仰世俗化的开始。又把信仰平面地道德化,二者里应外合,就把信仰送上堕落的加速器。再把信仰混同在社会和政zh i里,就像容忍罪的酵在面团里,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发起来的时候已经控制不住了。这是全世界人民传福音最危险、最要警醒的地方!

彻底否定人可以靠着自己得救,根本在杜绝信仰上的交易市场,时时俯伏在神的面前忏悔,这才有生命的保鲜剂。生命在,福分在。生命不在,再大的福分都必归零。

 

信仰与医治

 

先生:佛所以是最好的心理医生,因为他从根本上否定了人的市场价格,坚定了生命的恒久价值。而这样的疗法,还是那句话:很难在叫卖声声的白天里进行,而要等到夜深人静。

 

后生:佛是不错的,开膛剖腹起来手脚利索、刀法准确。可惜它划开就不管了,说: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去修行悟道吧,西方极乐世界在等着你。世人都晓得动手术弄开了还得缝上,否则要出人命的。

有一次在佛教网站上看到一篇文章,先是清晰的人体结构解剖图,再是详细的医学数据,然后周全地论证了一切都是空,继而说明接吻、做爱有什么劲,看看这些肠肠肚肚、屎屎尿尿。我读后乐坏了——用这种方式让人看到人有多低级,不仰望至高者只好心理错乱。

可能有人跟我急了:不开窍、没佛缘的木头,高深的佛法你屁都不懂,竟敢说它低级。乖乖呀,还不够低级吗?整个论证的起点是眼见为实,终点为实在眼前。乌龟爬得再慢,也比这忙活了半天原地踏步强,看上去论证严密,实则漏洞百出。后来有高僧法师出来说,不能这样传佛教扬佛法。那怎么传扬呢?又不甚了了。因为当一切以“我”为基准的时候,“有我”也好,“无我”也好,都不过是翻过来牛皮扎,翻过去扎牛皮,何信可言?只能是虚空的虚空,捕风的捕风。

所以佛教一开始就不是信仰,也无法成为信仰。作为一种在夜深人静时的解剖工作,其功效是引人来到主前,求那真正的医治者的医治。若把递刀打杂的护士当医生,后果自负。

 

信仰与生死

先生:基督教诲的初衷是如何面对生,而佛家智慧的侧重是怎么看待死。

后生:孔子曰:“未知生,焉知死。”不能面对生,怎么能看待死。没有生的智慧,什么样的死的智慧都是个死。

先生:我选择钻牛角尖,死乞白赖地想一想,谁料结果却发现:死是不可能的。佛的目光在无始无终之间——史铁生要死就让他死吧,“我”才是那目光的无限仰望者与承受者。

 

后生:是呀,死从来就是不可能的。因为操盘手是上帝,祂是永生神。人在有限里,只能看到生死轮回。在神的无限里,上帝活着就全盘活着。人在有限里死,在无限里活。“佛的目光在无始无终之间”,那就是死;当“我”和无限因着仰望和承受相联系时,永生成为可能和现实。

并且这永生不是人脑中想象的死后去的天堂或西天极乐世界,而是就在当下,短暂和无限紧紧相连,当下就在永生里。死,它想作为第三者插足都不可能。莎士比亚说:“死亡是夏夜的一个清凉的梦。”偶尔做个梦,还是很爽的。

 

信仰与政zh i

 

先生:据说政zh i哲学是第一哲学,城邦利益是根本利益,而分清敌我又是政zh i的首要。但令我迷惑的仍然是:如果“死去原知万事空”,凭什么认为“及时行乐”不是最聪明的举措?既是最聪明的举措,难道不应该个个争先?进而,为了“及时行乐”而巧取豪夺他人——乃至他族与他国——之美,岂不也是顺理成章?

 

后生:在面对政zh i问题,佛教是显得薄弱的,因无力面对而逃避,又因逃避而窝罪。这也反证了人里面没有解答,没有智慧和力量,不管自己怎么用心、用力向内求、向内修。中国历史上,佛教兴盛的时候,都是举国混乱,社会失控的时候。因为佛学后来逐渐成为国学的一部分,为了我国我族的面子而为之讳。这点不用争论,看看历史就明了。不,那些人是误解了,将责任推卸给佛教,才有反佛运动。呵,你比那个时代的当事人还清楚,比那些反佛的鸿学大师、有志之士还高明?就算是误解了,为什么从南北朝到清末一千多年,反佛浪潮一次又一次?随着浪潮延伸的儒、佛、道的“三国大战”而逐渐形成的儒家治世、佛家修心,道家炼身,看似和解,实则更深地造成中国文化的分裂性。

佛家并不乏高明智慧,但它整个再圆融的理论始终无力解决个体和群体的关系问题,以致出世出不了,入世又入不得。难啊!当人知道也不相信,相信也不遵行上帝的绝对主权:祂为列国定疆界,为万民定界限;“君王的心在耶和华手中,好像陇沟的水,随意流转。”(箴言21:1)使人“惟愿公平如大水滚滚、 使公义如江河滔滔。”(阿摩司书5:24)两败俱伤的政zh i博弈,全军覆没的悲惨命运,首先遭殃的就是掺和着玩政zh i的。

 

先生:所以,以强大为目的的政zh i是舍本逐末,以爱为灵魂的政zh i才是奉天承运,才会是好政zh i。

 

后生:奉天承运,上帝诏曰:“叫我传好信息给谦卑的人(或译:传福音给贫穷的人),差遣我医好伤心的人,报告被掳的得释放,被囚的出监牢; 报告耶和华的恩年,和我们 神报仇的日子;安慰一切悲哀的人,赐华冠与锡安悲哀的人,代替灰尘;喜乐油代替悲哀;赞美衣代替忧伤之灵;使他们称为公义树,是耶和华所栽的,叫他得荣耀。他们必修造已久的荒场,建立先前凄凉之处,重修历代荒凉之城。”(以赛亚书61:1-4)从社会发展和国家治理来说,这就是好政zh i的内容,践行出来就是一个好政zh i人。政zh i人哪,你还要什么?还要折腾什么?天父爸爸说得还不清楚吗,你好好地爱吧!你爱灵魂,天父也爱你;你弃绝灵魂,上帝也弃绝你。我又不信上帝,没用。不管你信不信,你头上的乌纱帽上帝能给你戴上,也能给你取下。麻利得很!

 

信仰与信心

 

先生:以平常心观之,真假自明——正所谓“人人皆有佛性”,也正是神在的最好证明。

后生:先生身在一隅,心却瞭亮。是的,“人人皆有佛性”。因为人人皆由神造,神的形像在人的里面。“人人皆有佛性”不等于“人人都可成佛”。人人都可成佛,此类引导无意中造成误导——人人都可自己做主、当王,成了佛,“我”是我的崇拜;没成佛,“我”是我的践踏。成与没成,了犹未了,这日子如何得了——实际带来的不是人人都成了好人,不是天下大治,而是群魔乱舞了。

人可以信靠神,但人永远不是神;神可以俯就人,但神永远不等同人。在信心中,赦罪的恩典临到,阻隔的幔子拉开,神人相交,皆大欢喜。这,才是真正的“恒顺众生,随喜功德”(语出《普贤行愿品》)——自己把它讲复杂了吧,把关系厘清,讲佛法讲起来好简单,好简单的。

 

信仰与我执

先生:“我执”多种多样,并不以内容辨;无论什么事,一旦“我的重要性”领衔,即是“我执”。

 

后生:“我”不是不重要,而是很重要,重要到上帝舍了祂的独生子也要将“我”赎回的程度。在上帝的眼里,“我”为宝为尊——我既是祂的宝贝,祂的幺儿,又是有祂的形像,能与主同坐宝座的——我人生的价值和尊严就在这里。

那种以为万物都有灵的,在轮回中轮转的,是把“我”贬低。那种认为我的肉体不重要、重要的是灵魂的,是把“我”故意弄残。把“我”贬低、弄残的都是来害我的,哪里是爱我。我要有爱,否则我会渴死。

所以“我的重要性”的关键不在程度,在秩序和关系。在爱的有序关系里,我要有多重要就有多重要;在无爱的混乱关系里,“我”在哪里都不知道,信什么也晓得了,有何重要可言。而爱的有序和无序,根基就在“我”给上帝有没有站错队伍、排好队。

所以有二奶、三奶、四奶的,有五房、六房、七房的,有八车、九车、十车的,不要以为那时“我”有多得意,多重要,你的价值已被稀释到无关紧要了。不懂哇,有点初中物理和化学知识都懂。

 

先生:好人,才看见“我执”,才放弃“我执”,才看见放弃“我执”有多难,才相信多难也得放弃“我执”——这下明白了,成佛的路何以是一条永行的恒途。

 

后生:放下容易,拿起来难;拿起来容易,放下难。拿得起,放得下,此谓大丈夫。拿得起“我”,放得下“我”,所谓圣人也。一直靠我来拿,我来放,这需要何等的功夫和修炼,完全是在走钢丝嘛。最方便的成佛法门就是十字架:在十字架上把“我”钉死,不就彻底放下了吗;靠着十字架,“我”又活过来了,不就拿起来了吗。

放下、拿起之间,我还是我,“我”又不是“我”——从肉眼来看,我没有变化;从灵眼所见,我已经洗心革面重做人了。这实在是妙,这实在是神!只有神自己才能做成。

先生:所谓“驱散白天的烦恼”,正是要驱散这种对自我的执著吧。执著实在是一种美德,人间的哪一项丰功伟绩不是有人执著于斯?惟执迷才是错误。但如何区分“执著”和“执迷”呢?常言道“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只问耕耘,不问收获”,执于前者即是美德,执于后者便生烦恼。所以,其实,一切“迷执”皆属“我执”!

后生:“我执”并不是坏事,问题在你执的是什么。怎么“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就是美德,“只问耕耘,不问收获” 便生烦恼?那当信的道守住了,当行的善只管去行了,当跑的路我跑尽了,美好的仗已经打过了,确信“从此以后,有公义的冠冕为我存留(提摩太后书4:8)”。实在是美德。而“只问耕耘,不问收获”,连自己撒的是什么、种的是什么、将收的是什么,都不清楚,那不是“搞飞机”呀。积善行德若是为了超脱,何必等到来世,说不定没有来世呢。佛家常说都一样,都一样,都是空,都是空。“搞飞机”!

 

——先生的话全出自去世前一个多月,2010年11月4日完稿的《昼信基督夜信佛》一文。

【作者简介】 海夫本名:康晓蓉,雅博网作者。作家、诗人、牧者。籍贯四川,70后。1995年大学毕业到浙江工作。先在中学执教语文,后从事影视、杂志等文化传媒工作。2006年回居成都,2007年归主。2010年开始牧会,2013年7月按立为牧者。 诗作散见《十月》、《中国当代女诗人爱情诗选》等。2007年出版诗集《诗三百与字一个》,写有哲学散文集《生命与爱》,2012年自选诗集《活水》。2013年信仰文集《风随着福音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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