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是我們的婚姻週年慶月，今年是26週年。這是九0 年代寫的一篇小文章，用此文來紀念神帶領我們一起的心意)



和他一开始定情，便是由牵手开始──

那是在一个公园里，两人正陶醉於月下漫涉之时，忽然他快上前，顺手便捉住了我的手……据他日後坦诚以告，说那一刻里他感觉得到有光有电还有彩色的眩晕感。

至於我，因事出突然，措手不及，只好吊著颗心任其大步地牵著往前走，脑中反覆思想的，却是怕一抽手，会吓走一颗诚恳裸露的心。月光下的他，笑得一口白牙，显得是那麽地心满意足，望著那摇动紧握的手，我遽然意识到，这是一个生命的邀请──在请我走入他内心的深处──待俩人并肩行至树影摇曳的湖边时，我已在心中悄悄作了个承诺，「呀！」地一声，我好似听到自己那扇生锈的心门在轻轻地开启……

就这样，两颗寂寞的心因著牵手，而撘上了一座感情的桥。

日後我发现，这令我托付终身的男子并不懂得情调，更谈不上甜言蜜语讨女人的欢心了。然而埋在他那粗线条的个性下面，却是颗非常人性温暖的心。在他，表现爱的方式，便是随时地伸手一握，并反覆地摩挲之中……那温柔的触摸，洩露了他个性中柔软的一面，无限地疼爱和珍惜，便藉著这无声的语言，丝丝入扣地传达过来。他又是那麽个爱伸手的人，开车时，同坐时，散步时，躺卧时，甚至在他手中抱满拎满东西的时候，也总要腾出一只手来，抓上抓下地在那寻找著我的手。他称牵手是「小型的拥抱」，呵！那咱们的拥抱可真是不断呢！

每见他厚实的手掌伸过来时，我心中总有千万地温柔相迎，那是怎麽一种的生命相连？每当紧握那敦厚手掌之时，我知自己不只是握了一只男人的手，一个男人的世界，我更是掌握了自己一生一世的幸福与承诺啊！即因此，虽没有亲吻拥抱来得缱绻缠绵，牵手，却常能带给我一种天长地久的踏实感觉。

有一次，一个聚会里我们要合唱「给我，你的手」那首歌。排练时朋友全在旁瞎起鬨，要我们怎样作才能眉目传情，怎样搞才能郎情妹意地生动作「秀」。我们两人面面相觑，尴尬无比，因平常都自认不是罗曼蒂克的小说主角，什麽有气质的爱情故事一到我们手里，便嘻嘻哈哈成了漫画卡通。

这会儿骑虎难下，只好私自商量表演时，为艺术牺牲的最大标準只能到牵手。於是两手开始郑重研究起这平常想都不想就做的平凡动作，当如何牵才顺手呢？

几经试範却瞿然发现上帝造人造手的奇妙！当两人并肩牵手之时，手姿是一左一右，一前一後、一上一下、一手心一手背，那股自然契合！那样地贴切顺当！简直就形同一个人自己的左手牵著右手一般！而那交缠一握的形状，就好似一个同心结，藉著这结圈住了两个世界的人，藉著彼此地牵绊调适，方能走出共同的生命速度与方向。难怪台湾话中称妻子为「牵手」，这原是造物主的巧心设计，寓意深厚啊！

历经多少感情的山山水水，过滤了不少虚幻的爱情点缀，牵手，成为少数存留的身体语言。如今，就在我们期盼一个小生命的来临之时，我不禁猜想圣经中那「二人一体」的生活里若挤进一个小生命会是怎样的情形？

当两人四只手都忙碌著孩子的时候，牵手，似乎是件奢侈的事。可以确定的是，那决不再是件随心所欲的「举手之劳」，夫妻若要同心同行，必定得付出不少工夫，努力腾出一只手来紧紧相握，方能切切相随，共走一生。然而我心深知，每当那凭感觉便可触摸的手向我伸出之时，我必用自己的全部心意包裹这手，因众人之中，只有这只手能相执相许，伴我悠然走过风雨的人生。

本文已收录《紅毯兩端》一书，台灣宇宙光， 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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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為創文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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