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传奇(6):宽门窄路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这样的感觉,我们这一代人从有记忆开始,就一直在各种各样的标準中长大。在这许许多多的标准中,我们衡量著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探索著自己的位置,也在这许多的标准中逐渐确立自己的价值和存在的意义。今天《谁是传奇》的主人公袁妮就是这样的标准化人物,是令许多同学羡慕甚至嫉妒的中心。然而,她是否真的在这些标准中找到自己的价值和存在的意义呢?她又有怎样的烦恼困惑呢?一起来听听袁妮的故事。
我(袁妮)小时候我特别黑,而且很壮。三岁那年小妹妹出生了,一生下来特漂亮,跟她一起出去的时候别人就会说:“这个小女孩真漂亮!眼睛又圆,皮肤又白,睫毛还这么长,像个洋娃娃一样。”多几次之后心里就有点难受,感觉画面里只有妹妹是亮的,我就是暗的。
后来我上小学了,上小学就开始风光了,一年级一条杠,二年级二条杠,三年级三条杠,到四五年级就是管三条杠的。每学期成绩都特别好,能歌善舞,各种活动都会参加,老师同学都喜欢我。这个时候感觉所有的关注都来了,每学期都有奖状拿回家。我自己有个小屋子,专门空出来,我爸说专门给我贴奖状,我特兴奋。小学毕业的时候整个墻都是奖状,贴不下了。高中是我学习最疯狂的时候,记得高三的寒假我只给自己放了三天假,大年初一、初二、初三,其余所有的时间我自己留在学校学习。那个时候考大学的目标动力已经高过一切。刚好在高中时候接触到成功学,我一看就觉得太适合我了,我就是要做这样的人,我就是要做人上人,就是要成功。
当时也有特别知心的朋友,但我一直有不为人知的秘密,连最好的朋友也不敢告诉,一个是失眠,一个是贪食症。上高一开始我就是文科班的第一名了,很有压力,我就会想万一下次考试考不到第一名怎么办?然后开始每天晚上躺在床上睡不著。那时觉得自己意志力太强大了,可以晚上失眠白天很正常,但是越到后来越严重。贪食症的症状特别恐怖,为什么会患上贪食症呢?是因为减肥。一进高中发现周围女生怎么都这么漂亮,而且大家都在讨论减肥。我就觉得成绩好,人缘好还不够,我还需要漂亮,需要大家说我是美女。
其实那时也不胖,但就觉得不够完美,一开始只是节食。节食就会非常压抑平时的食欲,减肥的时候就不能吃高热量的,高糖份的,高脂肪的,但那些食物特别诱人。长期压抑这种欲望,突然有一天暴发了,就特别想吃,无法控制。恰好那时看了一个宣传片,讲美国一个女生怎麼样患上贪食症最后走上绝路,看了之后没觉得怎样恐怖,我觉得可以试一试,因为我觉得自己可以控制,就有了第一次买了一大堆吃的狂吃,吃完之后跑厕所催吐。最开始一个月一次,然后半个月,一个星期,最后就按天算了。觉得自己不正常,但在人面前却很正常,失眠加贪食癥每天催吐,那时候是意志力战胜了一切。高考非常得意,我是高中考的最好的,成绩一出来整个学样皆大欢喜,所有人的认同都来了,爸妈还给我做庆功宴,老师家人齐聚一堂为我举杯。那时候觉得太光明了,自己会一直沿着这个轨跡继续向上。失眠,贪食症,我觉得上大学一切都好了。
一进大学就觉得有很多高手,但我依然要做最优秀的人,不管是学习成绩,还是学生工作,人际关系我都要做到最好。就报很多社团,学生会、艺术团舞蹈队、团支书。。走到任何一个地方都会有人跟我打招呼,忙到不行,每天要开很多个会。所有人看来我过得好充实,各个光鲜的地方都会有我,学化妆,弄头发,给自己买漂亮的衣服,每天早上起来第一件对着镜子打扮自己。开始可能会觉得很充实,到后来觉得真是精疲力尽,太累了,经常深夜了自己坐在楼道里哭,觉得自己一无是处,谁都比不上。为什么自己生活这样充实,反而心里会越发孤独,越发寂寞,其实那个时候心里需要一个依赖。这个时候又有了新目标,想要寻找一份爱情。
一上大学就有男生主动追我,毕竟太光鲜了。当时有三个男生对我有好感,主动接近我。最开始我把A男生当哥哥,我知道他有女朋友。我虽然想要一份爱,但是我不知道什么样才是爱情,我觉得需要一段时间,B和C男生就说没关系可以等。我就一直犹豫不绝,把烦恼跟A讲,慢慢我发现跟他越来越近,越到后来局面越失控,跟三个男生有暧昧关系,完全超出我的可控范围,甚至我跟一个男生在一起会撞见另外的男生。一开始他们各个不知道,后来都明白了,明白了依旧跟我说没事愿意等。
我当时很相信,手机里一直存着他们让我感动到流泪的短信,似乎感觉到他们对我永恒的爱,有时间就会看看。A本来就有女朋友,越到后来越受不了内心道德谴责,一下子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很快B和C没有耐心也没有更多的爱等下去了,本来充满爱的世界突然一下子所有人都消失了。那段时间是我上大学以来最痛苦的,极度痛苦,觉得自己失恋了。我就开始经常出去通宵K歌,大家唱到很兴奋很HIGH,高兴到极点的时候,悲凉、寂寞、孤独突然一下子都出来了。到了后半夜大家都睡了,我一个人拿着麦唱,唱到偷偷跑到厕所哭。最严重的一次,我自己醉在马路边不省人事了,原来我以为的爱情是假的,我不相信永恒的爱存在了,那时候觉得我在世上任何方面都不再能证明自己了,几乎是天天以泪洗面。
那段时间贪食症越来越严重,到后来一天会有几次,一直吃,吃到自己都恶心了还在吃,吃得有点麻木了。我已经感觉到被贪食症控制了,有时候莫名像毒瘾犯了一样,特想吃,吃了又吐。那时候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敞开的坟墓。每次走进厕所,我就觉得会不会死?每次从厕所出来觉得周围的人都是活着的人,我像一个死了的人,感觉快要毁灭了。当时已经不在乎身体上的痛苦,觉得心里面太黑暗了,一点光都没有,而且没有人能够救我,对永恒绝望,对世界绝望。
我从小就相信有灵魂的永恒,包括爱的永恒,但是那个时候一切都破灭了,心里特别不甘心,我期待着有人告诉我永恒是存在的。有一次选修课,旁边同学桌上摆本《圣经》,我就特别诧异跟她说:你还看《圣经》啊!她就很严肃的跟我说她是基督徒。我越发高兴说:你是基督徒哇!觉得很新奇问她是怎么回事儿,她说:校园里有一个小团契,你有时间可以过来。我还在痛苦中,随口就答应了。恰好周三那天就遇到她,就跟她去了。团契中有四个人,刘馨师姐带著大家学圣经,那时候我对圣经,对信仰一无所知,就当听故事在那儿听着。刘馨师姐说一起祷告吧,我望着她说我不会,不知道什么叫祷告。师姐说没关系,听着我们祷告就好了。于是我们四五个人手拉著手,闭上眼睛开始祷告。
我心里一下子安静了,她的祷告词中有一句印象非常深刻:“你的罪虽红如丹颜,也必白如羊毛。”一下子抓住我的心,就像冰山融化了一样,开始流泪,不再是悲伤的泪。这句话中提到了我的罪,我从小这么乖,这么懂事善良,我没有罪,但是那句话抓住了我。祷告结束了之后刘馨师姐就跟我说可以试着自己祷告,因为有一位真神永远爱我。我说我都在怀疑有没有神唉,她说没关系,你怀疑他,你也跟他说。后来刘馨师姐送了我一本《圣经》,还有一本书《丽质天生》。开始挖掘一个人内心深处的罪,列举了很多:嫉妒,争兑,怨恨,不饶恕。我看到每一个词都是在说我,我嫉妒身边最好的朋友,一直恨伤害过我的那几个男生,背后说人坏话更是常有了。那一刻我终于忍不住开始流泪,开始承认我是一个罪人,我灵魂里原来有这么多罪,心里有个很强烈的声音:我需要救赎!她也很感动,就问我愿不愿意跟从耶稣,愿不愿意做决志祷告,我说我愿意。
信主的时候,我认识了我的男朋友,那段时间特别幸福,一边跟神恋爱,一边跟男朋友恋爱。那时候他还没信。
“她第一次带我去聚会,去的时候我都被吓着了,很多人祷告的时候哭,唱歌的时候很兴奋。我就觉得信仰好像太狂热了,不是我想像中的作为人生哲学,修身养性的东西。那时我也怂恿袁妮不让她去聚会。”
那时候刘馨师姐一直给我发短信,每次都会邀请我们参加小团契,每周会发短信邀请我们参加聚会,最初有很多原因藉口。后来实在不知道怎么说了,心里有点烦,想躲她,怀疑是不是她有业绩,拼命拉人进去。后来我跟男朋友请她吃饭摊牌说我们不去了,原因也跟她说了。刘馨师姐说:你们不去那个教会没有关系,如果你们觉得这个教会不好,可以换一个教会,但是神说基督徒不要停止聚会。当时一下子觉得有点奇怪,她忙活这么半天不是为了自己,也不是为了这个教会,那她是在为什么?我们要跟她脱离任何关系的时候,她还愿意我们再去教会。所以我们觉得是不是有我们不知道的东西,就决定再回来看看。结果第一次回教会,他就被神的爱触碰到,当时我们正遇到情感上的困难,牧师就带著我们一起祷告,事无巨细,生活、工作、学习、家人关系、情感,祷告完我发现他在哭。
“一下子我就哭了,我觉得爱是很不可思议的东西,我觉得这份爱拿什么东西都换不来。最后我决定受洗,归入耶稣基督名下。”
之后每周都去教会聚会,参加查经,后来加入同工团队。当我再回头看以前一直在追的爱,那种爱更多是因为我好,因为我漂亮,因为我成绩好,因为我表现好,所以大家都认同我,喜欢我,但是那样的爱会让我越来越没有安全感。但是在神的爱里,体会到什么叫无条件的爱。因为神知道我的灵魂有多么败坏,多么污秽,在我还是一个罪人的时候神就已经爱了我,这样无条件的爱让我觉得非常安全。
刘馨姐毕业回家了,校园团契就是我和男朋友一起服事,这时候就深刻体会当时 刘馨姐为什么会每周邀请我们,每次给我们发短信经文。我们带着一些小的弟兄姊妹,看到他们特别着急,也会有人很长时间不去教会,现在我们俩也变成死缠烂打。在教会里我学会真正的爱,不再有任何隐藏,包括我的贪食症。一开始任何人都不知道,跟男朋友谈恋爱后很长时间他都不知道,后来我鼓足了极大勇气,冒着极大危险跟他说了。
“一开始我不太理解,这算什么事儿呀!后来网上查了发现这个病后遗症很严重,会导致营养摄入越来越少,身体各个器官衰竭,后来进食不了就是死。”
当时他并不明白这是什么病,他说愿意帮助我,但是人始终帮助不了人。有一次弟兄姐妹聚会要走的时候,我坦诚地跟大家说了我这个病,弟兄姐妹都为我祷告。从那个时候开始,是我真正把这个病交给了神,一下子觉得自己有救了,这么多年扛着的担子卸下来了。分享完之后有位弟兄冲出来跟我说,有个弟兄也得了这病,比我还严重,他在神里面好起来了,这给我极大的鼓励。我现在基本是规律地饮食。
“她现在除非是心情极度糟糕,情绪极度低落的时候才会犯这个病,基本上三四个月都不会有,而且随着她跟神关系越来越近,这个东西感觉在被砍断,最后一丝断了的时候就永远不会再回来。”
上学期有个小师妹说想了解这个信仰,聊到最后她告诉我她有贪食症,我第一个反应是哈利路亚,我可以告诉她我也有类似的经历,可以告诉她我是怎样从这个病痛中走出来。现在也在和她一起恢复,她也是信主,俩人一起在神面求神改变,求神医治。每天晚上我会到她寝室,跟她聊天,杜绝独处的时间,发短信,打电话,问她当天的情况。她也在我面前坦诚,即使她犯错了,即使她软弱了,她也愿意跟我分享。她说:“袁妮姐,只有你能明白,只有得过这个病的人才知道是多么黑暗,多么无望。”相信这是神对她的祝福,也是对我的祝福。
我们一直以为一条光明、光鲜的路,就是按着更高、更宽、更强的路线做人上人的那条路,大家都觉得很正确,很好,其实走到尽头你会发现是一个死胡同,会走到一个绝境。因为种了什么收什么,这一路上种的不是好种子,收的也不是好果子。相反另一条路,世人都以为是卑微是软弱,但其实不是的,这一条路,带我走入真实的生命,让我去面对真实的自我。我不再活得像另外一个人,那个人不是我,在神里面,这一个生命让我进入真实,也进入神无条件的爱和接纳。我相信一个人能够完全接纳自己的时候,他的心里面是健康的,对这个世界也是充满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