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回归(纪实连载)
回归(纪实连续)
一 老天爷的眼睛
我出生在中国西北黄土坡一个偏僻的村庄,父母亲都是农民,我们兄妹5个,我是最小的。父母亲都不信神。
可是记得小时候家中谁有个病啊灾的,父亲就会端一碗水拿几张烧纸的钱在病人头上绕来绕去,口中念念有词;然后在十字路口把水泼掉,把纸钱烧掉。也记得庄上有一个年轻媳妇在田间干活时动不动就一把鼻子一把泪的哭开了,嘴里还自言自语的说着什么;一块地里干活的人们就说她被鬼付着了,吓唬她,打她,说是赶鬼。庄子上有一家人,夫妻二人专门给人抓鬼跳神过日子,那女人很会说话,也总来我家串门,我母亲多少有些信他们,可父亲很反感,父亲说:神鬼之事信就有,不信就无。
我从小就不喜欢神神道道的人,尤其是神神道道的女人。可是我的生命却偏偏与神发生了直接的关系!这种关系神秘又甜蜜,几分幸运几分忧愁,总想给谁说说。可身边的人都是无神论者,就连我的老公和好朋友都持怀疑态度,谁还信我说的话呢?人们会用一种什么样的眼光看我呢?人们会不会认为我是一个神神道道的女人而疏远我?那些亲身经历的美妙,在心中一遍遍闪烁,也不给谁说,转眼就十几年了。2007年7月8号我受洗加入了基督教!这半年来,开始读圣经,学祷告。望着天空感动得泪如泉涌:亲爱的主啊,你为什么这样的爱我呢?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爱我的?是小时候我一个人坐在山坡上无助的望着天空的时候你就怜悯了我吗?然后一路伴随着、呵护我、指引我走好每一步。
7岁那年母亲因病去世。也许是一个孩子的孤单吧,总爱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野地无人处或田埂上久久的看天空,看那些云彩们聚了、散了,一会变成这样一会变成那样,如痴如醉的想象中。农村人吵架或者生气时就会指着天说:老天爷长着眼睛呢!潜意识中也许是在寻找那双眼睛吧,虽然没有看见,但我分明感觉到了那双眼睛,很慈祥很慈祥的眼睛,好象还笑眯眯的,心中有一种很温暖很温暖的感觉。
原来,我的心中从小就有一双老天爷的眼睛!
(很长,慢慢续写)
二 知道你信的谁吗
老家有庙会,有很多人去庙里烧香,求神拜佛。中国的旅游景点也多有庙宇。
我从门外往里看,从那些泥塑的佛像脸上寻找什么,寻找一种慈祥的感动,心中反而有一些说不出来的阴影。有时也想翻翻佛教的经文,可一想到一个空字,就离的远远的,因为我感觉自己感情很丰富的,不想四大皆空。上帝这个名词,是我从小说上读到的。耶稣基督是谁?我不认识。但我深信天上的大神保护着我,很奇妙的感觉。也许就是这种原因吧,我在上学时爱笑爱唱爱跳舞,胆子大睡眠好。可我的老公正好和我相反,不爱说不爱笑,胆子小睡眠差。我总从梦中笑醒,醒后越想越好笑,还要咯咯的笑上一会;我老公总从恶梦中吓醒、哭醒。醒后就唉声叹气,翻来覆去睡不着。老公是石油钻井队的一名技术员,他愁每天打井的尺度;也愁30年后,地下石油挖完了他儿子长大了挖什么去?他愁国际形势,台海局势。也愁小行星说不上那一天就要撞地球。他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他的愁绪分享给他多情而柔弱的老婆和渴望知识的儿子。哈哈!还真灵!我发现我渐渐不会唱歌了也不会笑了,梦中笑醒的次数也少了。有一天我不到五岁的儿子说了一句话:“石油危矣!”。我突然意识到事情的不妙。就紧紧攥着儿子的小手说:儿子,你要相信,天塌不下来!
老公的心里愁,脸上总是多云的天气。愁啊愁;愁啊愁!不到三十的人,头发全愁白了,身体也一天一天的垮下去了,干一点活就大汗淋漓。不知是肝疼还是胆疼总是用手捂着,我嚷过好几次,他自己就是不敢医院检查病去。
儿子上学了。一天和儿子的老师说话。她约我去听福音,听讲道的去。我马上拒绝,我说我相信有神,并且这个神一直在保护着我。她说那你知道你信的是谁吗?我说我不知道,是老天爷吧,反正是个最大的神。他就说你去听听吧,对家庭对儿女都有好处的。我想也是的,我老公有病,也许会有些帮助呢。
这是个家庭教会,有十几个人,一个80岁的老人家讲道。他讲的啥我一点也不懂。
当他让大家打开《圣经》读到:你本是尘土,仍要归于尘土!
我的眼泪刷刷的流了下来,有些泣不成声了。这是我想到了说不出来的词,是千真万确的事实。也是我心中最难过的根源。散会后,我买了一本《圣经》,晚上趴在床上看,看创世纪时心里就不对劲,再看到上面打打杀杀的,就把书放下了,说这不是我心目中的神,我心目中这一位神非常的慈爱,我能感觉得到的。就把《圣经》放在书柜的最高处。有时候见我老公拿书时把其他的书压在《圣经》上了,我就赶紧拿开,擦干净上面的土,重新放在最高处。
这一放就十多年过去了。
三 婚姻中的笑与泪
我和老公,真正一对前世冤家。我常常后悔的顿足捶胸。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死活就是没猜出他有这么多毛病。
说起来话就长了,小时候,一考数学我就蛾眉微颦,愁绪绕指柔。不,更准确的说法是愁眉不展,脸上泛起红二团,笔尖在桌子上乱戳。这时候最感动的就是桌底下递过来的那张纸条了,打开压在胳膊下,心惶惶意乱乱低头赶紧抄答案,然后上台去交卷。山里的女孩没见过世面,心又嫩,经不起一次又一次的受贿。心里就想:虽说这个男孩缺少城里人的油嘴滑舌,心到实诚,一见我脸先红了,也就结结巴巴的不会说话了。他是第一个从我们这个乡考出去的大学生。考出去的第一个愿望就是搬动大队支书来我家说媒。
事,就这么成了。
在那个山沟沟里我也算个人物吧。当过民办老师,当过乡村医生,当过民兵,当过大队妇女主任,会唱秦腔,也会唱山歌。所以,当我骑着一辆女式自行车如风一样从娘家的村飘到婆家的村时,地里干活的人们眼光就齐刷刷的随着我移动。老公滋润在心里,婆婆开怀在脸上。婆婆拉着我的手说我给她长脸了,说一颗星星被她家摘来了。
老公人实在,情书写的也还可以。就是情书上老说我是他的女神啊女神啊的,一来二去就把我弄悬乎了。他老在我面前背英语单词,也许我是个土女神吧,越不懂这些洋字母就越觉得他了不起,他越在我面前几里哇啦就越觉得他可爱,他说为了我他要做钻井工程师,做翻译。我想那官可真不小。就感动的留下了甜蜜的眼泪。新婚蜜月期,一天,老公看着我说;希望我们两突然老到四十岁。我傻傻的问为什么,他说那样我就永远是他的人了。
他总从噩梦中吓醒,不是卡钻了就是我不跟他了。我说你神经病啊,我不跟你跟谁去?
后来,我就跟他到了钻井队,再后来我们有了儿子。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着,我一步一步的走下了老公为我筑的神坛。成了凡人中的凡人,成了老公呼来喊去的愚妇了。追其原因,很可怜!就是一个字:钱!
女人不挣钱谈何尊严!
老公先是把工资交给我的,可他老问这个月花了多少钱?不对啊,怎么花了那么多?没干什么啊?我心里很难过,就说我也经常不出门还是你管钱吧。老公就有些不好意思的咳嗽了两声把钱拿过去揣在自己兜里了,我虽口上不说心中还是存着一丝丝的恨意。老公从不乱花钱,其实我们也并不缺钱,就是他心中的恐惧感,总想省钱。可真正苦了我们娘俩了。我爱带着孩子去书店看书,有时就买几本童话回去给儿子读书,讲故事,看老公来了就老鼠见猫一样的赶紧藏起来,怕他看见不高兴。带着儿子逛商场时儿子指着玩具说妈妈我只是看看,我不要,眼泪就在我的眼眶里直打转转。一个做了母亲的女人没钱实在不是好玩的事。
夏天,活动板房里热的向烤箱一样,电扇徒劳的转动着,床上热的烫手,儿子头上的汗,水珠一样的滚下。我一边给儿子扇扇子,一边就念叨说冬冬家买了一个新蚊帐很透气看着就很凉快,老公说别跟人比,人家是双职工。眼泪就在我的眼眶中打转。老公问我怎么啦,我说你不该说这话。老公说这是实话怎么不该说。我说你有实话就该说,我有眼泪就该淌。
那天早上,钻井队小院中一个四川的辣妹子骂老公,骂的很难听,很多人探出头看。我端着一缸子水一边喝一边往窗外看,不由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的说这样让老公多没面子啊!我老公刚起床正在洗脸,他手里拿着毛巾就玩笑的在我脸上左一下右一下比活着打起来了,口中说要是我就这样啪、啪
“放肆!”我大喊一声,一缸子水就刷的泼在他的脸上了。
老公一个打颤,就傻眼了。
我不是你眼中的女神吗?我不是你眼中的女神吗?你怎么敢侮辱我呢?
老公就给我赔情道歉说他是玩的,他不是有意的,说他是个俗人他就应该娶一个整天嘴里骂骂咧咧撒泼的媳妇管教他。说我太忍让了。
那天翻箱子,怎么就不小心翻出了我俩的结婚证,老公捧在手中看了又看爱不释手。我说干嘛呢,结婚证有什么好看的。他就说这是你归我所有的凭证。我说你拿来我看看,他就给我了,我就几下撕碎扔了,说这对我根本就不管用,管用的在这儿呢,我笑咪咪的指着自己的心。
老公又一次傻眼了。
四 那光一照,心就安静了
也许你感觉我是在讲一个童话故事,不是,这是一个真真实实的故事。
石油钻井队的生活就像游牧民族的生活,一年四季总在外面打井、搬家,在野地里转来转去的,如果不是老公心中的焦虑和忧郁,我还是觉得满有意思的,贫苦出身的我对生活容易满足又有几分天性的浪漫。有时搬到河沟旁边,我就带着儿子去看他们抓鱼摸虾的,搬到海边上我们就能看到潮涨潮落海鸥飞翔,搬到荒原深处就在原野上漫步。看大片芦苇随风摇摆,一簇簇沙柳婀娜多姿,仿佛在点头问候我们。
看朝霞看夕阳,看小鸟在天空飞翔,边讲故事边输送美好的词语。儿子不负我心,一边走一边给我背唐诗: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妈妈妈妈,李白很笨嗳;李白怎么把月光看成霜了呢?
啊?我笑晕!
。。。。。。。
也许我不应该这么编派我老公,老公从井队技术员升到队长,那时一个井队连家属一共上百号人,也算是叱咤风云的一把手,并且年年是先进工作者优秀×××员。曾有人在我跟前说老公是真正焦裕禄式的×××员,不知是褒意还是贬意。但我知道老公全身心的投入了钻井,是胆子太小身体很差责任太大。有一首歌唱的很好说军功章上有你的一半也有我的一半。唉!其实,军功章上的一半没稀罕,我很稀罕别人家板房外有几块碎木板搭成的放柴油炉子小厨房。眼馋阿!人家的女人在屋外做饭,屋子里就凉快多了。我是春夏秋冬都在板房里也就是卧室内点柴油炉子给他揪面片子,拉拉条子,汗水在头上滴啊滚啊的,刺鼻的味道满房子。跟他讲过不知多少回了,没反应,也就不说了。
别的女人怎么样我不知道,反正我对老公有一肚子的怨气,咱不会撒泼还不会写吗?这样出出气也不算冤枉他,好在他不看我写的东西。就算有一天看到了,也会说;呵呵,笔下留情了!
烈日炎炎的荒原,看不到一棵树。中午,坐在架起的水罐下一小片阴凉处,让儿子在我的腿上睡一会。拿起一张油田内部的报纸看,文艺副刊上一些诗歌和散文吸引了我,心一动。其实,我心中有一个文学梦!晚上哄儿子睡着了,老公上井场去了,掏肝掏肺的写了一篇散文诗,当时泪湿了稿纸。按照报纸的地址寄了出去。哈!竟然被采用了,稿费6元。又写了一些诗歌和散文寄去,也被采用了。家属站转来报社的邀请函,邀请我参加油田文联组织的笔会活动,去一个风景优美的岛上,十天时间。老公就很愁,但我执意要去,因为我没去过岛上,也没坐过船呢。他拗不过就给我钱,我不好意思的说:够了够了花不了这么多,老公就说多带些多带些出门在外不像在家里。说实话,我连一双象样的鞋也没有,就穿着拖鞋走了。十天很快过去了,回来时晚上十一二点了,老公和儿子在路口等我。儿子拉着我的手那个亲啊,说妈妈妈妈我想你了,眼泪就在娘俩眼眶中打转转。想再也不离开孩子一个人出去玩了。
写作挣稿费吧。可稿费不是好挣的。白天构思晚上构思,着魔了一样,心思全在写作上。一个月挣了160多元,像挣小命一样。衣服不洗头不疏,儿子也顾不上管了,老公回来一看饭还没做,脸就拉的老长,端着饭盒去食堂打饭去了。那些日子,我和丈夫开始互相的埋怨,是一段不堪回首的日子。
那天中午,老公下班见我没做饭,脸色很难看,开始埋怨,我就说是你没出息养活不了老婆孩子我才写作挣钱的;老公就一个巴掌打过来,把我打的栽倒在地。当时傻了懵了。坐在地上好长时间呆呆的看着老公忘了哭。
把女神打倒了!
可能他想这是件很可怕的事,老公就先哭了。拉着我的手要我打他的脸报仇雪恨,我就使劲坠着不打。儿子不干了,小拳头雨点般的打在老公的腿上;你为什么要打我妈妈?你为什么要打我妈妈?老公就打自己的脸。我就把床单从床上一把扯下来一绺一绺的撕碎了。
中午全家都没吃饭,老公和儿子在床上睡了,儿子的脸哭的脏脏的。老公身体本来就不好,一夜一夜的在井上操心熬夜,脸色黑黄,头发上沾着点点泥浆,沮丧的蜷缩在床上也不知道睡着了还是在想什么呢。忽然间我很内疚也很惭愧,我在干什么呢?写这些有什么用的?与其说是挣钱不如说是虚荣,我是一个不负责任的妻子和母亲。
就找了一个纤维袋子把写的稿纸全部的装了起来,怕出门别人看见我流泪,找出一个墨镜戴上,提上袋子,刚走出井队的大院就忍不住呜呜的哭了,一直走一直哭,到了一个大水池边上,回头看看离井架和家属院都很远了,就一屁股坐在土埂上嚎啕大哭,就像火山爆发一样的啊!啊!啊!的哭起来了。
秋天的午后,芦花轻轻的飘过,几只麻雀扑刷刷的飞来飞去,天色灰蒙蒙的,太阳好像病了一样。好静的原野啊!只有我的哭声在空中回旋、扩散。
我哭老公的忧郁,我愁老公的身体。哭自己从老公身上没有找到一点点的安全感,反而找到了危机感。又心疼我可爱的儿子很懂事,和我一起承担着老公放在我娘俩肩膀上的全世界的危机。哭女人自己,就像一个游走的魂灵何处是我心安息的居所。
哭啊哭啊!反正就是啊啊啊的哭!
忽然感觉有光一闪,猛抬头看见太阳后面有一张很温馨很温馨的笑脸,光!那光是活的!那光中包含着鲜活的温柔、幽默风趣、奇妙美妙、怜悯心疼。。。。。。(我想我这辈子也说不出那种美好)光从空中直照在心中,心和那光是通的。心说: 哦!上帝!
心里没有一丝的惊奇,只是羞得低下了头,不哭了,脸红了,含情脉脉了。又像一下子回到了童年,小时候在家乡的田埂上用小铲子挖土玩的光景了。只觉得一双慈爱的眼睛从空中久久的看着我,我不好意思抬头,就静静的一个人看地上的一群蚂蚁跑来跑去的搬家。心很静,心很甜。
低着头坐了很久很久。别了,我的文学梦!我带回来了比文学梦美妙的东西!
回家后,老公一直看我的脸色,不断忏悔自己的罪过。
晚上,我悄悄地给老公说:我看见上帝了。我就把我看见的光的情景讲了一遍,老公沉思很久没吱声。然后很难过的说是我哭花了眼睛吧。我就很生气地说,如果我的眼睛哭瞎了,心还没瞎!就是全世界不相信也不要紧,那不是你相信不相信的事,那慈爱的光带着一种奇妙的能量直接打印在你的心中连一点疑惑余地都没有。那光一照,你的心就安静到了生命的最初。
唉! 算了。如果没有经历过,谁会相信呢。更何况我一直就描述不出那种美妙!
感谢生活,感谢老公的一巴掌!
【作者简介】 蝴蝶姊妹的诗歌、散文如同她的名字一样美,时常美图美文镶嵌,让人陶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