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蓝色的袄罩
上世纪的七十年代末,人们的穿戴简单而朴实。颜色单一,无论走到哪,晃在眼前的就是黑黄灰蓝这四大颜色。款式上,刚刚兴起了中山装,比以前单一的人民服,瞅着时髦俊俏多了。男女的服装都是一样,都跑不出这个模式。只是到了冬天,身上的小棉袄反而显得色彩缤纷起来,合体的小棉袄上,各种底色的棉袄上,都点缀着一些华丽的图案,雪花一飘,落在这些小棉袄上,把整个人都衬托得亮丽新鲜起来。尤其是女人,脸蛋红扑扑的,头上围巾下的额发之间,冒着丝丝缕缕的热气,像似刚出浴一般,湿嗒嗒,水淋淋的,简直就是一朵朵的出水芙蓉,给都市的街景,平添了一抹夏日的气息,使冰冷的冬天显得暖融融的。可是,等到天大冷的时候,这种景观就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身上的黄色仿造军大衣,就像整个城市的百姓,都在一夜之间变成了军人似的。即使有许多身着小棉袄的,那碎花点点的图案,也在小棉袄上不见了,小棉袄上不是多了件衣服,就是加了一层袄罩。袄罩的颜色不是蓝色的就是黑色的,别无二致。与先前相比,呈出一片萧索疏淡和冷峻的氛围。
这时候,我已经上班工作。身上的小棉袄,是已经嫁人的姐姐给我做的。姐姐手笨心拙的,就连自己孩子的小衣服都做不好,而且她还是在一边侍候孩子,一边忙活家务的情况下给我做的。可以想象,这样的棉袄穿在身上,鼓鼓囊囊的不说,身上总觉得硌生生的,没一点舒适的感觉。当穿过一阵子,才感觉好一点,其实也就是适应了。这个棉袄是黑色的,是一抹黑,什么色彩和小碎花都没有。所以,当我看到别人穿了袄罩,觉得挺好看的,比身上套件衣服瞅着强多了,自己就想有一件。但找谁去做呀,就姐姐那手把,做个围裙还差不多,她哪里赶得上我逝去的母亲那样,心灵手巧的。没办法,我总是身上套了件灰色的人民服,其装束,看不出一点青春的生机,衣服上的四个大兜挺大,可惜没钱往里面装,装的都是些破纸什么的。一套就是一个冬天。衣服的边缘都破了,也舍不得扔,因为,我得自己攒钱娶媳妇,不然,我就得打一辈子光棍了。
一件小小的袄罩,居然成了我的一个向往和无奈。不久,经单位一位朋友的母亲介绍,我认识了现在的媳妇。还好,认识她不久,她发现我的棉袄做的不怎么样,就提议要我把身上的棉袄扔了,她要给我做个新的。她这么一说,我都有些心花怒放了。连忙回答她说,太好了,那就做吧。当新棉袄穿在我身上的时候,匀称合体不说,以前那种硌生生的感觉一点也没有了,浑身轻飘飘的,特别舒适清爽。每天穿它上班的时候,我都在镜子前左照右看的欣赏一番。这个棉袄也是黑色的,但布料光滑,布面上还缀了一些光亮的金色星点,瞅着就顺眼,比姐姐给我做的一抹黑的颜色好多了。可是,我向往的袄罩还没有呢,想问问这个还没娶到家的媳妇,又不好意思,觉得能给我做个棉袄就已经挺够意思了。再说,那时的袄罩分两种,男人穿的是正襟的,女人穿的是斜襟的。但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都是袢扣的,不是每个会做缝补活的人都能做得出来的。一般都是岁数大的妇女才会做的。一天,一个同学到我家来玩,正巧碰上我的未婚妻也在。我看到他身上穿着一件袄罩,羡慕的实在忍不住了,便一个劲地夸好。他穿的袄罩也是带襟的,小伙也会打扮,把头型弄得板板整整的,本来长得就好看,穿了这么一件袄罩,俨然就是过去时代的绅士富豪了。叫我没想到的是,那个同学一走,未婚妻忙问我做不做一件。我听了虽然高兴,但眉头一皱地问了她一句,问她那个袢扣能做好吗。她只是一笑,没说什么。没过几天,一件崭新的蓝色袄罩就出现在我的面前了。
袄罩是蓝色正襟的,穿到单位,很多女同志都夸这个袄罩做得合体,针脚细密,袢扣打得也均匀,活儿做得好。我听了,高兴骄傲的“北”都找不着了。可是回到家里,在面对妻子的时候,心里却是酸酸的,苦苦涩涩的。因为母亲过早病逝,从小到大,没有人来管我,穿衣戴帽,热了冷了,饱了饿了的,没有人来问我。我就是一只漂泊无依的小船,不知道自己会在哪天被人生的风浪所吞没。能娶了这么个媳妇,也应该说是我的一种福分吧。因为这样,在刚结婚的一段日子里,看到妻子把做好的饭菜端到我面前的时候,眼眶总是湿漉漉的,内心里充满了对她的感激。
这个袄罩,一直穿了很多年,直到孩子都三四岁了,袄罩的色泽也褪得发白了,我才将它扔掉。紧接着,穿袄罩的风气过去了,没有人再穿什么袄罩了,替代袄罩的,是妻子从沈阳中街给我买了一件列宁式的皮夹克。
【作者简介】 大漠,2009年8月28日在沈阳东关教会受洗归主。2012年开始在《雅博网》网站做文字侍奉至今。先后在《信仰之旅》、《文化中国》及网站发表信仰文章近200篇。现为中国通俗文艺研究会会员、辽宁省散文学会会员、辽宁省作家协会会员、沈阳市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