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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三十六)

2014-06-21 作者:worshiper  
来源:原创投稿本网站我也要投稿

  三十六 峰回

  其实,连伟栋有点郁闷。

  第一个主日,连伟栋根本没有见到苗苏。她下乡了。跟老苗们一起去各个村镇探访,这是很艰苦的事工。那些老人、病人大都缺乏人照顾,常常每到一家,给他们聚会讲道以先,打扫收拾家、帮助洗澡,甚至买菜做饭,全套下来,小苗们累得半死。好在老苗们悠闲地坐在院子里树荫下一边观赏远处的田野风光;一边跟久违的弟兄们讲话唠家常,有机会也向邻居们传福音。

  苏韵在连伟栋来之前问询的电话里没有告知苗苏父女的去向--当然连伟栋也没好意思问。结果,连伟栋收获了额外的福利:在聚会后跟着苏韵去了苗苏外公家。他深刻地体会了“高档”福音传得实在不易,先别说坐在轮椅上仍然威慑力十足的老学究把他审得冷汗涔涔,就是他们家里保姆无声无息的脚步,都让他紧张不自在。

  可以想见苗苏正在辛苦的服事中,连伟栋无可奈何地想,上帝是公平的,大概他的苗苗宁可去农村黑咕隆冬的低矮房子里服事又脏又臭的老人病人,也不愿意到外公家的高楼华院来伺候他们繁复的考究规矩。但是,有什么关系,他的苗苗可以的,她可以与非洲的黑孩子们一起头顶着行包奔走在杀戮危险的边缘;也可以安然驾着路虎来服事这些或自命清高或低微卑贱的父老。

  他很想把他这些想法跟他的苗苗说说,但他忍住了。一直到第二天上飞机回D市他一直忍着,终于没有拨打苗苏的号码。

  思念以极却倏忽未见,他想,没有关系,我也可以的。有时候不见比相见更深沉幸福。

  第二个主日,他远远地看见了她。她一上午、一下午地站讲台--因为正赶上暑期大学生营会。他很想全程地听她的课,但现实是他必须按时赶回去,主持董事会的例行会议,然后忙碌得根本顾不上想念。

  他很想发短信给她,问她累不累;特意去给她买的润喉茶托她妈妈捎给她,她用了没有;最想问的其实是:什么时候可以面对面见她,跟她说话,请她吃饭。

  一个星期而已,他忍住了没有惊动。

  下一个星期,下一个星期,不知不觉,秋天到了。D市季节分明,凉风一起,树叶就变了颜色。但苏市还是闷热异常。

  连伟栋这次上飞机时,心里极强烈的感觉渴望,胜过以往或平静或雀跃的任何一次,他只好不断在心里祷告:我太想念她了,可怜可怜我吧!

  下飞机,接到苏韵的电话,说对不起太忙不能陪他。他一面有点愧疚一面有点失望地说没关系,已经熟悉了像去家乡的团契聚会一样,以后都不用陪他了。

  一上午的主日敬拜是连续三个多小时下来的。连伟栋因为班机的时间总是错过擘饼,以往都是苏韵陪着他在聚会后跟其他人一同补上。望向还在台上侃侃而谈的苗苏,连伟栋想待会儿结束时苗苏能陪他一下就好了。

  连伟栋真的如愿以偿了。

  当大家都安静而有秩序地退场,连伟栋在边角一个不显眼的角落也站起身来,他望向前面,看见苗苏在台上向他招手。

  那一瞬间,连伟栋觉得苗苏一直是注意到他的,无论以往的哪一次,即使她没有看过来一眼,他都是在她视线之内的。

  这个丫头,现在真是不一般了,连伟栋这么一晃然地,心里就涌上一股甜蜜的滋味,让他无限满足,觉得再多的等候付出都是值得的。

  他站在她身边,侧目看她的脸,她表情淡然,若无其事地帮助分给大家纸杯,也分给身边的他,但是从始至终没有与他对上视线。他也平静下来,专心在手中的饼与杯上,然后在默祷声中与大家同享。

  他们自自然然地,就一同走出来,默契地都没有说话。然后,一前一后地,来到苗苏的车边。

  苗苏在车门边转身,抬头注视连伟栋的脸,莞尔一笑。

  “请我吃饭?连董事长?”

  “不胜荣幸!苗大传道!”

  连伟栋绝对是那种给点颜色就能开染房的人,苗苏无语。投降道:“我累了,你开车吧!”

  “甘愿孝劳。”

  一路上,苗苏侧倚着车窗,微闭着眼。连伟栋专心开车不说话。车外是喧哗而过闹市,车内是彼此心照安宁。

  连伟栋把苗苏带到全市最高档的西餐厅,环境优雅,顾客寥落。

  苗苏并不在意自己朴素的服饰,跟在连伟栋身后,表情淡淡一声不吭。只在侍者首先向她呈递菜单时,抬手示意给连伟栋,并礼貌地说“谢谢”。

  从D市到纽约,连伟栋请苗苏吃过的饭,西餐次数最多。苗苏不讨厌,连伟栋则有点上瘾。他喜欢看,胜过吃。

  “一个星期好几千的飞机票,你太高调!”苗苏终于抬眼回应他目不转睛的注视。

  “无论追求信仰还是追求人都十分值得,我问心无愧。再说我都是尽量坐经济仓,遇上优惠往返才一千多。”

  “那还是委曲你了?”

  “不委曲,我打得的是持久战!”

  “可是你一副稳操胜券的样子,真是让人讨厌!”

  ——苗苏说完这话就后悔了,这算什么,娇嗔作态吗?

  “没有,苗苗,我没有!我是让人讨厌,我自己都觉得讨厌。但真没有自信,也不敢有自信,你知道吗?每次来之前我都是老老实实地祷告的。”

  ——连伟栋说着说着,不由自主站起身来,想去抓苗苏的手,又惊醒似地缩回来。

  面对一脸急于解释,满眼恳切请求之态的高大男人,苗苏仰脸看向他,心中砰然:哦,或者不是这个人稳操胜券,是祢吗?我本就是个悖逆的人呀!

  “好吧,我是说你可以不必每个主日都来,时间精力都浪费太多。或者,我是说:是不是可以,像以前一样,在网上一齐灵修?”

  上帝啊,苗苏在心里喊,祢知道我说出这话多不容易。

  上帝啊,连伟栋也在心里大叫,你是多么怜悯眷顾我。

  “苗苗,你是说真的?”

  “嗯!”苗苏望向远远吧台的方向,心思里是想着要极力控制脸红:这西餐就是上得慢,倒是适合恋爱。

  “我最近读圣经发现越来越喜欢读约翰福音。”

  “哦?为什么?”

  “你有没有觉得约翰福音如诗般深邃丰富,又亲切如私语般感人至深。”

  “比如呢?”

  “我最近读十六章后半部分,有奇妙光照。”

  “是主与门徒说,见与不见,等不多时那段?”

  他不由地凝眸于她平静淡然面容,在她面前讲圣经定然是班门弄斧了。但怎么办?开弓没有回头箭。

  “插个笑话,你听听冷不冷?”

  “哦?”真不愧是一方领首,谈判专家。恋爱也必定是谈得理智、冷静?

  “说,一分熟的牛肉跟二分熟的牛肉。”

  这时候正巧一个年青英俊的侍者过来了,他态度恭谨、洒脱利落地为苗苏摆上了餐盘。牛排仿如还滋滋地烹着油似的。到底年轻,想必是听到了刚连伟栋停下的话,好奇地看向这个嘴角含笑的稳重男人。连伟栋明了而坦然地笑着扬眉毛:

  “他们在街上相遇了。”

  “哦,他们的街上只能是厨房的煎锅和烤厢了。”

  “不要那么现实主义,只是个笑话嘛!”

  “洗耳恭听,好吧?”苗苏的脸上霁月微显。

  “喏,他们没有嘴,不能说话,但为什么连个招呼都不打呢?”

  “呃?”眨眨眼。“哈!简单。他们不熟嘛!”

  “答对了,聪明!哎,冷不冷?”

  说着抬身,动作从容地摆餐巾,伸手端过苗苏的牛排,熟练地操刀、切割。

  苗苏微笑由心,想起那年的纽约,长木的冬日,烛光,红酒。觉得暖意氤氲。

  “你的意思不仅是指可以为我切牛排,还可以跟我分享灵修体会。”她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微笑低头的脸。

  “因为我们不只是一二分的熟,对吧?”

  “对,嗬嗬——”

  “嘿嘿——”

  两人同时笑开,声音回荡。

  “连,我说灵修吧,那不是以技术含量分胜负的。从来不是一个人念到硕士博士,圣经熟悉就可以有资格说比别人知道的多。”

  “当然,我知道是生命含量的问题,曾经一个大字不识的老太太让我大蒙光照。”

  “约翰本来就是个诗人,启示录更是诗化。”

  “我读到这一段他们的议论纷纷:不多时不见,再不多时又见--什么意思?什么意思?你知不知道什么意思,嗯?嗯?你呢?你知道吗?能想像叽叽喳喳一小锅粥。太生动了。主就说,你们是议论我说的话不懂吗?问我呀,求父呀!明白地说了一大堆之后,门徒就说信你是从神出来的。可是主却问:现在你们信吗?看哪,你们都要跑掉了,扔下我一个人独自去上十字架。

  ——人实在是可怜哪,上帝最伟大的工程不是创造天地,日月星辰,物质世界说有就有,命立就立,那都不算个事儿。最伟大在人心的工程;信心的工程最难搞。我现在常想,去找一个人白头偕老就是个最浩大的工程,当然,上帝审批,发放执照了才能开始,作为一个男人,首先就是那个设计建筑者。”

  “高见!真的。”苗苏赞叹。

  “嘿,小得意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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