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敞开怀抱的十架
一个寒冷的冬夜里,老人此刻正坐在一条繁华的闹市街上乞讨,路人正形色匆匆地赶在回家的路上,谁也没有心情去顾及路边这个老头。老人套着破旧的棉袄,脚上穿着一双单薄的绿色军鞋,经过长时间的磨损,军鞋的已经出现了脱线和几个小洞。在这个冰冷彻骨的夜晚,他又冷又饿,他的鞋不能保暖,寒风肆意的灌进鞋中,他感觉他的脚已经僵硬麻木。
他一直默默地低着他的头,他希望他的可怜模样能够得到别人的一点怜悯,好得到一点施舍,可天太冷了,人们都抱着双臂努力裹紧大衣埋头赶路,没有谁愿意停下来掏出钱给他;一天下来,他只得到了几个硬币。他叹了一口气,抬起头,看着从面前走过的人群穿着各式各样得体时髦的衣裳,却个个表情严肃冷漠。“他们为什么还会不快乐呢?”老人心中奇怪的问道。但是他们的表情,很快让老人想到与他们拥有相同表情的人,那就是他的家人。
其实老人有一个儿子。这个儿子从小被老人宠到大,结果自己没有一点主见,从前什么都听父母,后来什么都听老婆的,结果婚后不久在老婆的怂恿下用“委婉”的方式把老人请出了家门。
儿子和儿媳妇生活在繁华市区里,老人却被迫搬到郊外住在简陋的小房间里,狭小的房间里潮湿阴冷,几乎和外面没什么不同。老人的老伴去世的早,他就孑然一身从此过着孤独的生活。儿子每个月给他的生活费微不足道,连供他吃饭都不够,他还得自己沿路乞讨才能艰难为生。
想到这,老人更重的叹了一口气。他看着周围茫茫人海的涌动,他感觉孤独感也慢慢涌上来,这时他想起了他的孙女。他有一个可爱的孙女,才几岁大,他还住在他儿子家的时候曾经还抱过她,只是他被赶出来后,他就再没有见过孙女了。儿媳妇嫌他脏,不让老人再去他家,每个月的钱都是她叫老人儿子亲自送来的。他想起孙女叫他爷爷,和她可爱、天真的模样,眼泪就忍不住流了下来;他赶紧擦干,因为滚烫的泪水刹那就会被寒风吹干,到时他的脸上被风吹袭就更加冰冷刺骨了。
一位妈妈牵着一个小女孩路过,小女孩说:“妈妈,你看,这位老爷爷哭了。”那位妈妈看了看老人,没有回答,拉紧女孩的手加快脚步离开了。老人望着她们的背影,想念孙女的情绪更重了。老人此刻饥寒交迫,并且承受着巨大的孤独,但他就连哭也是不敢。事实上他已经独自流泪过无数夜晚了,他知道他的眼泪并没有什么价值。
夜慢慢深了,路人已经稀少。老人站起身来,把为数不多的几个硬币放回口袋,开始拖着沉重疲惫的身躯准备回家。
寒风呼啸着从老人身上吹过,侵袭着老人孤单孱弱的身体,老人身体缩成一团,被冻僵了的脚一步一颤地往前走着。
走着走着,老人突然听见了哪里传来了歌声。老人朝前看去,听出歌声来自路旁一座高大庄严的建筑物,建筑物有着拱形的彩色玻璃,又宽又高的木门,顶上还有高高挂起的十字架。
“原来是一座教堂。”老人想到。
老人从来没有去过教堂,只知道那里都是好人。老人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要走进教堂看看,可是现在他却被里面传来的悠扬美妙的歌声吸引,他觉得这歌声似乎是对他的一种呼唤。他慢慢地向教堂门口走去。
门口站着一位中年女人,一看见他就连忙上前搀扶。
“老人家,你还好吗?”中年女人关切地说。
“恩...我只是...有点冷...”老人冷得牙齿颤抖,几乎说不清字。
中年女人马上请他进教堂里,让他坐下来,端来一杯热水放在他手里。
“请你稍等一会,我去叫个人来接待你。”中年女人说完就走开了。
老人刚从外面进来,精神还是恍恍惚惚的,此刻他终于有点清醒了,开始观察起四周来。偌大的教堂里,灯光明亮,室内温暖,舞台上正有一群中年人在高唱着圣诗,那正在他刚才在外面听到的,也正是这歌声把他吸引到这里。他看见走过他身边的人们,个个朝他微笑,他很奇怪,他在大街上从没见过别人这样真诚的笑容,他觉得这是任何一个陌生人都不会给他的一种笑容。
这时候有一位面目慈祥和蔼的中年男人坐到他的身旁,他看起来像这的领事,他一坐下就伸手握住老人的双手。老人的双手褶皱干瘪,长满了老茧,因为长时间暴露在寒风中,此刻他的双手冰冷的像块石头。可他却紧紧的握着老人的双手,他感觉到一股温流从手指间流进他的那颗被寒冷冰冻已久的心里。
“耶稣爱你!”这是中年男人坐下来的第一句话。
“耶稣爱我?”老人疑惑不解地问,“你叫耶稣吗?”
“不!耶稣曾为我们而死,但他又为我们而复活了,”中年男人说道,“他此刻正活在我的心中,他此刻正在用我来爱你,所以我说耶稣爱你!”
“我还是不明白...”老人仍旧陷在迷惑中,他觉得他所说的太过深奥。
“没关系,我可以慢慢跟你解释,”中年男人说道。可这时他慢慢朝下看去,他看见老人的脚上穿着一双有好几个窟窿的鞋,老人的全身仍在哆嗦。“请你在这里再等我一会,”说完他起身离开了。
现在又剩下老人一个人独坐在这里,老人注意到刚才他打量着他的全身和双脚,他为自己衣衫褴褛的打扮和落魄的样子感到羞愧,他在大街上的那种沮丧心情又回来了--他觉得他就连同情也是不配的。
可不一会,那个中年男人回来了。他还端来了一盆热水,蹲下来为老人脱下鞋,把他的脚放在温热的水中。老人像是受了很大的惊吓,泪水一下涌了出来:
“你怎么可以为我洗脚...我只是一个乞丐...你为我做这样的事,可是我什么也不能给你...”老人留着泪说道。
“不,我已经得到了我应得的,”中年男人说,“我的心里现在喜乐又满足,这正在耶稣赐下给我的,现在请让我给你仔细讲讲耶稣吧。”
老人擦着眼泪默默地点了点头,他觉得他跟“耶稣”现在已经很近了,甚至已经认识了他,看见了他;他就在这里,蹲在他的面前,为他洗脚。
寒风仍在教堂门外肆虐着这个世界,使这个残酷的世界在冬天里变得更加的冰冷无情。只有在教堂顶上那被高高举起的十字架,像是一个永远敞开的温暖怀抱,呼唤着迷失受伤的人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