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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仑玫瑰:症结和钥匙

2007-07-18 作者:毗努伊勒  
来源:网络我也要投稿

 


第二章 症结和钥匙

 

安琪病了几天,身体略微恢复。夜深了,孤儿院沉浸在一片静蔼中,蝼蛄的鸣啼声尤其悦耳。天上明月腻如脂冰,冷辉洒满地面。睡不着,她披了件大衣,顺着四季青的路往北溜达。

 

路面结着薄薄的冰霜,高跟鞋将无端的烦郁敲打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嗒嗒声。四周白茫茫一片,凄惨而无力。已经疏远多年的迷惘和孤独,又一次在心头浮动。眼前的景物,远了又近,近了又远去,以至她分不清自己是在现实中还是在梦里?

 

头有点眩晕,一阵心跳。她站住,用指甲狠掐自己的胳膊,直到疼痛让现实的临格在心里清晰起来。她确证,这是一个冬夜,她独自一人在路上溜达。

 

她在心里默默地祷告,整理纷乱的思绪,无意抬眼望去……什么?心头一惊,搓揉了几把眼睛,定神再看,刚才从前面不远处的素质训练教室的窗户飞出来的黑影,已经跳下一楼的草坪,往四季青丛中一闪,不见了。

 

怎么回事?遇见了贼吗?如此一想,心里禁不住乱跳起来。

 

欲返回,刚一转身,一个长长的影子出现在面前。她惊魂未定,对方笑说,刚才我恰恰醒来解手,从窗户往外一瞥,看见你下楼来,我也披件衣服下来了。安琪说,呀,是张姐,吓我一个惊,是否陪我月中闲步来了呢?张助理过来挽住她的臂弯说,算是吧。走,陪你一程,舍梦陪佳人。

 

两人不约而同地一笑,聊着天,往前走。安琪指指素质训练教室的二楼窗户,小声道,就刚刚几分钟前,我看到一个黑影从里面飞出,跳下来,往这四季青丛一闪,就不见了。张助理扭头看着她说,真有这等事?那就真真出鬼了呢!教室钥匙,除我外就只有院长有。窗户倒是我下午进去打开的,明天不要用嘛,我想先换换气。怎么可能会有黑影从里面飞出来呢?就是贼,也不会到那里面偷东西呀,里面有什么好偷的?就那几副耳机,还是固定在座位上的,偷起来有多不方便?我看,怕是你眼睛花了。

 

安琪说这是真的,我可没眼花。议论着,两人已到了小湖边。月光把桂花树光凸凸的枝桠剪在地上,编织成疏疏郎郎的网衫。她们在长条椅上坐下,谈话的内容从黑影转到了两人的核心问题,情感困惑。

 

安琪说,我实在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他竟然一点都不爱我。张助理说,或许,或许……他认为你们彼此不合适。安琪说,问题是,他连一点机会都不给我。他现在远远躲着我,根本不给我与他接触的机会。如何就判断我们彼此不合适?

 

两人一时无语。一阵冷风吹来,空气中仿佛有许多小冰霜落下,两人禁不住抱紧身体,缩起脖子。

 

哦,对了,张姐,我正想问你呢。那天你在我屋里刚说了半句话,我妈就来电话了。你那没说完的话是……?安琪问。多早晚的事?哦,那天!我不正要找你说呢。张助理略停顿,眼里泛起一份温情,拉拉安琪的手说,我真是懊悔,以前一直误解了你,以为你在用心计手腕,把院长从我身边抢走了。现在才晓得,根本就不是。刚才你谈到诚森对你的态度,心理话,我真不知说什么好。其实,院长也一直这样冷淡我,但我还是爱他。很多年了……她的声音暗淡下去。

 

月色也慢慢暗淡了。几声野猫寻偶的号叫,从湖中亭子那边传过来,声音怪怪的,鬼哭狼嚎般。两女孩禁不住一阵毛骨悚然。

 

第二天的素质训练课,他们发现屋里没有任何异常迹象。很令安琪迷惑的是,这次训练时,她没有象以往一样睡着。是否,与她几天来身体虚弱有关呢?院长对她情深如故。训练前,来房间接她;结束后,亲自把她送回来。还准备专派保姆照顾她,被安琪婉言推谢了。诚森对她还是冷冷不理,甚至,把本来在安琪前排的素质训练的位置也换了。细微的举动,令安琪寒心无比。

 

对她这次感情变故,父母之间也产生意见的分歧。爸爸很希望她能跟院长好下去,说不管怎么着,你们已经准备要订婚,在这时候,你不同意,就是你先违约了。妈妈则更多保持沉默,只是说,多多祷告,在订婚前发生这样的事,总强如婚后有什么变故。她一再希望安琪对待感情要慎重冷静。

 

安琪则心乱如麻,几天来一直失魂落魄。这时她才发现,原来自己对这个稿中男孩的感情有多么深!她也真正醒悟自己需要的是什么样的男孩!不是英俊的富有的能干的,而是需要一个与她一样曾经孤独、挣扎、善良而柔弱的灵魂。

 

院长决定带安琪去灾区探访。一则,电视报道的灾民的苦难令他恻隐之心大动。二则,他希望通过对灾民们的关爱,重新唤起安琪对生活的热情。他知道她爱做公益事业,灾区探访或许会对她的心态有所调整。

 

于是挑选了一晴朗的日子,院长亲自开车,保镖坐旁边护驾,安琪坐后排。张助理压着一卡车的货物,跟在后头。一行人威风地出发了。

 

到大门口,诚森对摇下车窗告别的院长说,他也想捐点钱。院长摆摆手说,你能有多少钱?你的心意到就行了,我替你出你的那份。诚森摇头说,不行,我的就让我自己来出,哪怕少点就十元八元的。院长就同意了,接过他递过来的信封,往大衣口袋里装。诚森又递过一个包来说,这个,麻烦把它转交给那个孤寡老人。院长也接过。

 

安琪在后排听着他们的谈话,心头剧跳,很想摇下车窗,看一眼诚森或者跟他说几句话,又害怕他斩钉截铁的冷漠。正犹豫,院长递过来包说,放后头吧。

她接过,一看里面方方整整地叠着一件军大衣。诚森自传里关于父亲的军大衣的情节又在脑里浮现出来,她紧紧把军大衣抱在怀中。

 

车子开得飞快,半个上午过去,他们就进入灾区了。

 

路面开始泥泞,坑洼,满路震后的狼籍。天空也暗蒙蒙一片,污浊的烟雾浮动,仿佛还凝结着地震一刻的恐惧和死亡气息。院长拿出电话跟灾区的社会捐赠小组取得联系,约定了接头地点。

 

他们继续走了一段路,车子基本就不通行了。大家下车步行,卡车上的货物,卸在对方派来接头的平板车上……这边正忙着卸货,安琪突然抱着肚子,说急着要上厕所。在一个民工的指点下,看到前面不远的路边有一个简陋的棚子,就慌慌地跑去了。拉肚子,磨蹭了老半天才出来,就只有院长还在原地,平板车拉着卸下的货物早走远了。保镖在前方不远处等着,院长对他挥挥手,意思要他前去照看前面的东西。

 

他们并排往前走。坑洼的路面时常跟安琪的高跟鞋捉迷藏,她摇摇摆摆象在踩高跷。院长在一边对她半搀半拖,好不容易前行。

 

突然起风,空中飘起雪花,安琪打了几个寒战。院长捏捏她手说,呦,冰冰的,你冻着了。来,穿上我的大衣吧。说罢,脱下衣服替安琪披上。安琪怔了怔,转头打量说,咦,军大衣呢?我要穿军大衣。院长笑说,军大衣?哦,你说的是那件破衣服?说着,指指前头三百米处说,在平板车上呢。那是诚森老土,要捐就捐件好的,巴巴捐了这么件破衣服。我想,反正给这些灾民,倒也不碍事……

话未落,安琪焦急地说,什么?你把它放那里了,我说怎么没见你带着呢!真要把它捐了?说罢,往前飞跑,挥手喊道,前面拉车的停停。几次摔倒。院长见状,也快跑紧随了去,说你要小心,但根本追不上安琪。

 

终于追到平板车,安琪一步冲上去,说我的军大衣呢?然后就发疯似地找起来,把一车的东西翻得乱七八糟,有的就扔到了地上。拉车的民工被这个高雅小姐的粗鲁举动,弄得面面相觑。直到安琪竟然翻到一个包,拿出里面破旧的军大衣,三下两下穿起来,紧紧拽着衣襟说,这是我个人的,怎么捐了呢?

 

——他们不解的眼神里就泛起几丝轻蔑了。

 

平板车继续前行。院长追上安琪说,你怎么想的?angel,没有衣服了,改天我给你买好的,要这么件破衣服作什么?安琪双手紧抱在胸前说,不,我要它,最怎么好的衣服,都比不上它对我重要。

 

院长沉默下去,两脚钉在地上不能动了。刚才眼前的一幕,仿佛当头一盆冷水,令他大梦顿醒。他痛苦地呓语道,明白了,明白了。爱屋及乌,爱屋及乌。

 

又一阵尴尬地沉默。

 

一阵风刮过来,一只“白鸽子”从那边飞过来,呼啦,恰好罩住院长的半个脑袋。他站着纹丝不动,任凭塑料袋在头上呼啦,脑袋膨胀了又缩小缩小了又膨胀,好象电视里受到挑衅的牛魔王。

 

angel,他说,你说心里话,你的心真的完全被诚森掏走了吗?安琪没吱声,低头呜咽了。呼啦,又一阵风,“白鸽子”飞走了,另半个脑袋长了出来。他脸色紫青,自言自语道,难道素质训练课……突然停住话,看着安琪,表情复杂。

素质训练课?安琪停住呜咽,捏捏冻麻木了的鼻子,迷惑地问,什么意思?

哦,没什么,没什么。他神情慌张,吃力地喘了口气说,我是说,你的心难道真被诚森掏走了吗?安琪痛苦地低下头,稍迟疑,抬眼盯着院长说,是的。这辈子,除了他,我就再不嫁人了。

 

当真?

真的!

 

他更深重地默然无语了。又一阵风,好冷啊!他哆嗦了起来。

美酒加咖啡,我只要喝一杯……美酒里没有加咖啡,他又何尝只喝了一杯呢?没有一点醉意,杯里的甘白仿佛变成了水,将歌声的缠绵尽释其中。院长坐在勿忘我酒吧的一个角落,一根大圆柱和临街面的玻璃窗,恰好在墙角夹出一个位置来。他把窗帘稍微拉一拉,正好可以把自己充分地遮盖住,同时又可以透过窗帘缝隙,清晰地观察到对面的红豆咖啡屋里靠玻璃窗的两个位置——那是他早晨预订的。

 

他不停地看表,现在是7点整,离八点还有一个小时。漫长的一个小时啊,他简直如坐针毡。机械地举杯,吞咽,两眼紧盯着对面咖啡屋的门口,一刻也没有离开。

 

他们真的会如期赴约吗?

 

一想起来,他就感觉自己被霹成了两半,一半活着一半已死去。幸福如血汩汩地流出去,流出去。灵魂则慢慢地枯干,发硬,风化。夜幕,霓虹霞,歌声,都惨淡一片。天压着地,越来越低,越来越低,一阵窒息恶心涌上来。一只毒蛇,吐着火一般的舌头,从黑暗里游过来……他知道,从内心里来说,他不希望他们出现。他盯着对面的门口,好希望那边的咖啡屋突然卷进科幻片里所谓的时空隧道,这样,他就可以不必观看自己亲自导演的这一幕。

 

他为什么要导演这一幕呢?

 

为什么呢?他握着杯子,两只手象铁爪子般紧箍着杯口。从喉管里吞下去的粮食精华,变成汗水从手背的毛孔渗透淋漓,沿着杯子外壁流下来。渐渐,汗流变成了星星点点的血流,白色的高脚杯开了花。他并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只知道,他必须要这样做。

 

他又抬手看表,七点一刻,可宛如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就在眨眼间,视网膜里一个身影出现在对面咖啡屋的前面。她匆匆踏上台阶,在门口略停,往里张望,犹豫……尽管隔着玻璃窗和一条街的距离,但他一眼就认出她来,尤其是那根粗辫子。他的心狂跳。她转过身来,朝街上左右张望,抬手看表。是她,竟然来得这么早!她知道今天与谁约会。她穿着那件破旧的军大衣。她曾对他说过,女为悦己者容。

……

不到七点半,今早他所预定的那两位置已经迎接到了他们的客人。他目不转睛地观望着自己所精心导演的这一幕,杯里的酒,已变成了血……

 

红豆咖啡屋,安琪和诚森相对而坐。在他们彼此相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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