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宿(十)
十
面前这个躺在床塌上的钟琦,不知有多久没有梳理修剪过的头发和胡子,把整个脸遮罩的几乎使紫瑞认不出他来,一只腿被支吊在铁架上。
各样的感情,冲击着紫瑞此时的心。然而,她的善良决定她的柔弱心肠,面对着这个曾经飞蛾扑火般爱过自己的男人,又铁石般绝情离她而去的男人,伫立在病房门口的她,还是迈进了病房的门,走到钟琦面前,坐在他床边的方凳上。
自从他们分手,钟琦也调离了他们同在的科研所,搬走了。他们几乎再也没有见过面。钟琦去幼儿园或是学校看阳子,也是避开紫瑞的。他太了解紫瑞了,他知道,如果给紫瑞看到他,都会多少给紫瑞带来不快和心理伤害。其实,他与紫瑞分手的这么多年里,有谁知道,真正在心理上受伤最重的是他钟琦呢。
在那个酒后失态的夜里,他毁了自己用爱搭建的爱巢,毁了他自己一生的学业和事业,更丢失了他曾经为爱所背负的诺言和他对社会曾立下的雄心壮志。
“钟大所长吗?是我。”
钟琦听出来是她,一个叫嫣然的女子。
钟琦回过头,看了看睡在身边的紫瑞,他压低声音说:“有什么事,等我上班后,给我打电话到我办公室”,对方迟疑了一会说:“也好,不过我还是先给你报喜,我有孩子了,你的”。说完迅速挂断了电话。
钟琦一把掀开被子,腾地从床上跳到地下,又急速回过头来,看了紫瑞一眼,他看看戴在手腕上的表,是上午5点三十分。
此时,天虽没有完全亮,他绕过床头,走到紧靠紫瑞床边小阳子的床前,蹲下身来,盯看着熟睡的孩子,又抬高些头,望着紫瑞,他不知所措地楞在那里。
他爱他们,胜过爱自己的生命。
他为了紫瑞,毕业分配,放弃了留校任教的机会,拒绝了父母亲为他和紫瑞在父亲工作的研究院争取到的聘任邀请。当时,对于他这个全国寥寥无几的以“茅以升奖”获得者的青年桥梁设计的学者来说,平步青云,也是已经很有基础了,然而,所有邀请他的学院和单位,都被他依然决然地拒绝了。就为了紫瑞不离开独自养大她们的母亲这样一理由,钟琦也和自己的父母亲,结下了深深的幽怨,跟随着紫瑞,来到了紫瑞家所在的城市。
其实,在人看来或是用人的理性去理解和认知的经历与经验中,其内在的实质是一种必然注定。可人往往不明白上帝的这些作为以及人认为的这些只是些现象的作为的目的。于是,多少年,多少代,人在这种自己的黑暗中,茫然着自己的一切。
那个酒醉的夜里,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那是全市科研机构的一次大型的联谊会,为了地区科研与经济并轨,也是最早地区间与外向企业进行联合的最初阶段。他们在这联谊会上认识了。
嫣然,一个企业的,当时叫做公关小姐的女子,有着动人的外表和强有力的外交手腕。当她得知钟琦和她是同乡,并且是市里科研所主管业务和经济的所长,她对他的目的,照着她的计划一步步的实施着。
联谊会后,也出于业务间的频繁往来,钟琦更多的出席于她们企业的招待与应酬中,也就是在她和他单独的交往接触时,她那家乡话,会多少牵带起他的思乡情结。也是在那个举盏碰杯,被阿夷奉承淹泡发晕的酒会后,在那个雨夜里,在她对家乡的讲述中,他在她那罪恶的粉末放入他的杯子后,失去了他已经拥有的一切,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
钟琦不记得发生过什么,只是觉得她在他面前摇晃着,泪在她的脸上流,看着她说着什么,可听不到她的声音,接着,他什么也不知道了。等第二天他清醒过来,看见自己的上衣遮盖着赤裸的身体,一个人曲蜷在她为他预定的高级包厢的方床上。
现在,她打电话过来,说她有了他的孩子,钟琦知道这是一个阴谋,一个自己已经钻进去的圈套。
他没等紫瑞醒来,轻轻地穿好衣服,走到客厅,呆呆的坐在沙发上。
其实,睡在床上的紫瑞,从电话铃声响起,她就醒了。她以为是研究所里有什么事情发生。可是,钟琦反常的处理态度,使她敏锐地觉察到,这事与单位无关。
她还是像往常一样,一边做早饭,一边收拾好自己和钟琦要带的物件,给小阳子穿戴好。等他们吃完早饭,钟琦照例送阳子去幼儿园,可今天,他第一次没有吻紫瑞和阳子,抱起阳子就出门了。
到今天,直到他钟琦今天独自一个人,躺在这医院里已经整整十九天了,他对他的这场生命中的必然游戏,明明白白,可无力回天般的,被一种不可自制的,想逃脱又不能自己的力量牵引着,走到了今天。他只明白,他给一个连她的母亲都不知道孩子父亲是谁的孩子,在未出生前,和这个还有6个月就要临盆的孩子的母亲,做了名义上的父亲,举行了婚礼。
在常人看来,这一切似乎都不可思议。就着钟琦的智慧,地位,学识,外交,怎么就不可以摆脱一个漂女的圈套,而最终被这漂女又抛甩在这个即熟悉又陌生的城市呢?这个看起来很荒唐的故事,就偏偏恶梦般地落在他聪明非凡的钟琦的头上。
【作者简介】 沐雪冰蕊姊妹,本站编辑,擅长古诗词、小说,代表作《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