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孩子用悖逆向父母喊话
当父母对孩子不抱希望,高三男生张钊对父母也已不抱希望,“他们改不改对我没什么关系”,他和女友成天窝在家,“我是给自己找一种力量支撑到高考”。本周正逢高考放榜。神无条件的接纳帮每颗缺爱的心灵再造一个安全基地。悔改的父母,才能陪迷路的孩子回家。
“我是一面镜子,我的面孔能照出我是如何忠实于父母,无论是外表还是内心,与他们是多么地相似。我是一个有使命感的人,我将用我的行动,把家人从梦中唤醒。”这是14岁的叛逆少年泽清所写的一首诗。泽清不上学、不出门,在网络军棋的世界中“称王争霸”。
2017年北京国际电影节中所放映的纪录片《镜子》,讲述了三个因孩子辍学而陷入困境的家庭,父母将孩子送入一所特殊学校接受“改造”,泽清是其中的一个。
纪录片一播出之后,引起热烈的讨论与回响。不管是身为孩子,或者是身为家长,我们都在记录片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然而,这部记录片并非将焦点单单指向出现问题的孩子们,而是更深入的去探讨两代之之间的亲子关系与家庭教育。
从6月22日到30日,全国各地的高考成绩陆续放榜,子女教育方式再次成为讨论的热点。
做父母需要资格证吗?
纪录片的一开始,是三个青年与他们父母之间的拉扯与争执。高三男生张钊在交往女友之后便不再上学,将父母赶出家门,与女友两人窝在家里,拒绝与父母沟通。父母与特殊学校联系,请他们从武汉来到河北,把孩子带到武汉的特殊学校接受辅导,整个过程中张钊充满了愤怒,甚至试图藉机逃跑。
另一个武汉男孩家明,流着两行泪,气愤地“控诉”自己的父母:“他们永远都会说,我是在他们底下长大的,你说我怎么会不想出去?”“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我喜欢什么东西,就喜欢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到我身上……他们还不是以为我是一个小孩子,我回去再怎么跟他们折腾,他们也会觉得我是个幼稚的人,他们也觉得我自己不能照顾好自己,他们根本就不相信我!”整日在家昏睡和玩游戏的家明一心渴望自由,想做一个背包客四处流浪。
这部纪录片里的三个孩子,被送入了武汉的特殊学校,脱离3C电子产品,开始军事化的生活,并接受一连串的心理咨商与辅导,纪录片继续深掘3个孩子的家庭背景、父母之间的关系,试图从原生家庭的背景、价值观、父母之间的感情与互动来寻找孩子心灵深处纠结的线索。值得注意的是,不只孩子们被送到了改造学校,父母也必须参与家长学堂,重新思考自己的教育方法与面对孩子的态度。
“做律师要拿律师资格证,开车必须要有驾照,做老师也要考取教师资格证,但是,为人父母不用拿证,我们就这么直接做了,而且要做一辈子。第一次当爸妈,谁都没有经验,所以往往会出现满满倾注的爱,变成满满伤害的结果,而每一个问题孩子的背后,往往有一对问题爸妈、一个问题家庭教育的存在。”家长学堂的一位讲师在课堂中说道。
“我们拍的不是《变形记》。《镜子》以代际情感问题为切入点,通过客观冷静地真实记录,呈现三个家庭的社会学样本,以情感教育缺失这一新视角,重新审视当今时代中国家庭面临的亲子关系、亲密关系等情感问题。”“在《镜子》故事的背后,更融入了我们对人性的理解,对于爱和欲望的思考:我们从哪里来?我们今天在什么地方?将来要到哪里去?”《镜子》总导演卢钊凯如此阐述他对于这部纪录片的思路与理念。
是什么形塑了今日的我们?
导演提出第一个问题:我们从哪里来?换句话说,是什么形塑了今日的我们?我们的说话方式与用词,我们对自己的观感与评价,我们内心惧怕什么,我们面对成功与挫折如何回应,在在反映出了原生家庭对我们的影响。
约翰·汤森德博士在他的著作《为孩子立界线》中提到:“孩子对世界运作的方式最早也最基本的心理画面,是从家里学来的。他们观察你如何对待他们、对待配偶和对待你的工作,然后不管好坏、照单全收的模仿你,因为他们不但景仰那些更大、更有能力的个人,也想要像他们一样。”
于是在世代的承传之中,孩子不但延续着一代又一代的血脉,也复制着一代又一代的思维与生活模式,暴力的家庭带出暴力或者怯懦的孩子,权威压制的家庭带出压抑或者强烈反抗的孩子,冷漠的家庭带出感受不到自己存在感的孩子。
片中最年轻的孩子泽清父母都是大专毕业,有好的工作,我们不难从他的谈吐与思维观察出他是一个聪明、接受父母细心栽培的孩子。但是父母之间的争执、言语、肢体暴力、对彼此的冷漠也深深伤害了泽清,甚至他也以暴力的方式对母亲拳打脚踢。我们许多时候从上一代领受了正面的影响与祝福,也同样经历到上一代所留下来的伤痛与扭曲。
我们和我们的父母一样,都是如此有限、自我中心、想去爱却常常不知如何爱、想说出温柔的话却说不出口、不想说出伤害的话却往往在愤怒时毫无节制的狂飙。更准确地说,在人类离开上帝堕落以后,养育孩童成为一种罪的循环,无力去爱的双亲面对和我们一样有罪性的孩子。
父母所疏于反省的是,自己带给子女的可能是一份会对孩子造成伤害的爱,因为我们教养儿女背后所隐藏的深层动机常常带着自私的成分。我们溺爱、不愿管教,或者是想弥补无法陪伴他们的缺失与内疚;我们督促孩子的成绩与行为时,或多或少带着想要证明自己能力的企图心;我们想要掌控孩子未来的方向,其实不过是反应了我们面对未知的未来,内心的焦虑与恐惧;甚至在与配偶冷战时,孩子成为两方争夺的筹码。
我们的孩子,就在这样的教育环境中长大了。我们期待充满问题的孩子浪子回头,但首先需要来到神面前悔改的,是我们这些身为父母的人。若父母依然不愿意承认自己有需要调整和改变的地方,凭着自己的刚硬与自己的孩子角力、与神角力,我们与孩子将在互相碰撞之中遍体鳞伤。
沉溺因为缺爱
我们从哪里来,决定了现在的我们在哪里。英国精神病学家约翰·鲍比认为,我们心理的稳定和健康发展取决于心理结构中心是否有一块安全基地,这个安全基地更多是由父母,特别是妈妈来承担的。如果孩子在成长过程中体验到爱和信任,他的自我形象会觉得自己是可爱的、值得信赖的。然而,如果孩子的依恋没得到满足,他会渐渐在心中形成负面的自我印象。
“一个不受欢迎的孩子不只觉得自己不受父母欢迎,而且相信自己基本上不被任何人欢迎。相反,一个得到爱的孩子长大后不仅相信父母爱他,而且相信别人也觉得他可爱。”鲍比说。
但正如纪录片中所呈现的,多数父母从不吝啬给孩子吃最好的、用最好的,也花了大把心思帮孩子寻找最好的学习环境,却很少真正花时间在家庭彼此的亲密关系中。物质上的给予相对容易,但是亲密关系的建立却是一个不断放下自己,陪伴他人的过程。
“我不上学的原因,不是因为我有女朋友,而是那个学校很压抑。我一说压抑得我受不了了,我妈就会说,学校几千人,别人都受得了就你受不了。我感觉我不是受不了,我是把心里已经压了很久的情绪全部放出来了。”纪录片中,17岁的张钊辍学4个月,自己和女朋友在家住。在张钊与父母互动的整个过程中,我们不难看到父母对孩子的不信任,以及孩子失去了与父母沟通的信心,张钊甚至故意用“买狗需要1万块钱”的方式去测试父母对自己的信任度。
张钊绝望地表示“他们改不改,对我没什么关系,我也不抱希望”;他也解释了自己为何如此看重与女友之间情感的原因:“我也是在给自己找一种力量,至少能支撑到高考的力量。我已经放弃了(父母),这边没了,如果我再放弃那边(女友),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就空了!”即便孩子在成长的过程中缺失了与父母之间的亲密关系,他对爱的关系、以及被爱被肯定所能带给他的力量,仍然是那么渴求。
当我们与孩子之间失去这样亲密的连结,孩子便转向这个充满诱惑与陷阱的世界,从中寻找亲密与连结:有的沉溺于感情依恋,有的沉溺于游戏赌博,有的沉溺在毒品与性的错乱之中,身体与心灵都付出极大的代价。我们只看到了孩子所犯的错、捅出的篓子、浮现在表面的问题,却没有看到,孩子所呼求的是真实的爱与接纳,是生命与生命赤诚相拥的亲密。
“沉溺并非真正的需求。它只是真正需要的代替品。重要的一步就是去找出真正的需求,而它通常以私欲为假面具出现。真正需要中的一项就是与人的相连与依附。”美国基督徒心理医师亨利·克劳德在《改变带来医治》一书中提出。我们都在寻找真实的亲密关系:“你可以做你自己。你不需要隐藏自己的感觉或想法,你不需要做出一些表现,你不需要做任何事去赢得爱。那个人知道真正的你,而且无论如何都爱你。”但是,有限的父母无法活出无限的爱与接纳,“恩典,是上帝在关系方面的性格。恩典在上帝和我们无条件的连结中显示出来。”
一个灵魂唤醒另一个灵魂
在观看整部纪录片的过程中,我和所有的观众一样好奇,到底经过整个心理辅导的培训过程,父母与孩子之间会否有什么样的改变?在影片中,家长们常试着去调整与孩子沟通的方式与态度,尊重孩子的梦想,却也在妥协与让步的过程中,找不到一个宽容与原则之间的界线。
家明的父亲为孩子买了狗,孩子却没有相应的责任心去照顾,给孩子自由的空间去流浪,却发现孩子仍然窝在网吧里打游戏......家明的父亲在整个过程中,反而经历了一种更深的绝望。我们到底该往哪里去?我们的生命真的可能被改变吗?
德国著名的哲学家雅斯贝尔斯在《什么是教育?》中写道:“教育的本质意味着,一棵树摇动另一棵树,一朵云推动另一朵云,一个灵魂唤醒另一个灵魂。”
换句话说,陪孩子成长、教育孩子的过程,是一个生命影响生命的过程,唯有一个被改变了的生命,才有可能影响另一个生命的改变。唯有愿意在神面前真实悔改的父母,才有可能陪伴误入歧途的子女走一条浪子归家的道路。
自我中心所建筑起来的高墙,使我们面对子女生命深处的呐喊,我们彷佛聋子一样充耳不闻。事实上,创造生命的神,正藉着孩子对我们发出永恒的呼唤,邀请我们放下自己的成见,去倾听孩子的声音,体会孩子的需要。上帝藉着我们在亲子关系中的挣扎,使我们从这个错缪扭曲的世界中转离,重新思考生命真正的价值与意义。
唯有神所赐给我们的爱与信心,我们才有可能在自己改变的反复挣扎中,在陪伴儿女改变的反复挣扎中,心中不致失去盼望。神无条件的接纳,可以帮助每一颗在成长过程中缺失爱与信任的心灵,重新再造一个安全基地。
(文中提及影片中人物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