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前那棵柳树
窗前那棵柳树
大漠
春暖花开的季节,不仅让我的血脉舒张,更使沉寂了一冬的心灵,如同小草那样拱出了鲜绿绿的,上面缀满了回忆的嫩芽。一座临街的红砖瓦房,窗前一棵粗壮的柳树,缓缓慢慢地从我的记忆里钻了出来。这就是我二十多年前的家。多少个这样的春天,那窗前之柳,风过抽芽,雨过泛绿的,点染了我的日子,装饰了我的生活,让我的梦都浸润在染了绿的光影里。
这棵柳树,还是在我小学三年级的时候,由当初的公社和街道委员会组织居民义务栽种的。刚栽种的那个月,我每天早上都端了一盆水,浇在树下用土圈起的圆坑里。浇过水,就仰脸看一看树长叶了没有。可是,那叶子居然谜底似的,越是猜它什么时候长,它越是不出来。最后,我气得水也不浇了。谁知,一天我在屋子里写作业,从窗户往外看天空的时候,一眼瞥见树的枝条泛起一层鲜嫩的绿色,而且枝条上缀了一串串的小小的叶芽。这叫我又惊又喜,忙跑了出去,站在树下久久地眯缝了笑眼,痴迷地望着它。
不知不觉地,这棵柳树长高长大了,没过几年就枝繁叶茂起来。夏秋季节,这棵柳树镶嵌在窗前,不仅遮挡着火烧火燎的日头直射屋中,更如同一幅清新雅致的水墨画似的,婀娜而妙曼。打开屋子里的窗户,几条柔曼的枝叶探了进来,使寂静的屋子里一下子变得生动活跃了。有时候,我爱抚地托起枝叶,把它贴向脸颊,嗅着它的芬芳,思绪漂浮,进入一种甜美而静谧的世界。惯于夜里读书的我,在我乏累歇息的片刻,就把目光投向窗外的柳叶之间。月光之下,枝影一摇一晃的,就像里面藏了好多好多的童话似的,叫我去托腮幻想。这样,令我的情丝飘向了遥远,享受到了别人不能体察到的快乐和幸福。辗转间,这棵柳树又粗又壮了,枝叶愈加浓密。夏天可以在树下尽享它的遮蔽和荫凉,观赏它婆娑清癯的倩影,静听它风梳翠叶的谐音,赞叹它风歇雨息,彩虹临照时那水滴翠叶的奇观。初秋时节,一街的柳絮,小白花似地飘飘洒洒,让整条街的日子都弥漫和流淌得芬芬芳芳,如同雪花的小天使似的,提早来告诉人们冬天就要到了,显得圣洁而善良。可这一切,都是从春天开始的,都是从柳芽初绽那个惊喜的瞬间,一点一点蔓延开来的,逐步叫我的凝想进入季节的深处,而又飞出季节的局限,浪漫出一首首的柳绿之歌,成为我生命中离不开的一道风景。
我曾经幻想,此柳应是山岚嵯峨中那松柏的伴侣,让百鸟欢叫枝头,与清泉瀑布,花卉奇石为伍,活跃于自然的音符里,亨唱着自由自在而无忧的歌。或者,此柳生长在悬崖峭壁间,仰观浩浩蓝天,俯瞰碧海的空阔,听惊涛拍岸的豪迈而憾人心魄的宏声巨响。或者,矗立生长于金碧辉煌的庙宇殿阁之畔,一展它超脱绰约而不凡的风姿。可是,这么一棵被我爱着的柳树,居然临街而立。马路上溅起的尘埃,落踏一身,使它可以在刹那沦为乞丐模样,弄得褴褛不堪。人来车往的喧嚣与辱骂,以及街面发出的异味,紧紧地裹挟着它,几乎令它窒息。还有孩童的踢打,大人的刀砍斧斫,使它伤痕累累。虽是如此,只要经过一夜的风雨,它又出水芙蓉似地容颜依旧,生于斯而乐于斯了。
然而,它骨子里的那种悲凉,却在一个夏日的夜晚被我发现了。那天,我在树下乘凉观月。只见月盘如镜,于浓黑的云海里船似的一沉一浮,煞是好看,把我整个的的意绪完全吸引过去。不知不觉,我手触树干,猛觉得手指一阵剧烈的疼痛。回家灯下一看,手指已经红肿一片。显然,这是树上的虫子噬咬所致。晨起,树下一观,令我悚然大惊。粗壮的树干上,虫洞连连,毛虫片片。惊之恨之,我回家操起一根木棍跑过去,朝那些毛毛虫就是一阵乱捅。但是,谁也躲不过命运的安排,一个风狂雨骤之夜,这棵我爱的柳树颓然地倒下了。第二天的清晨,旭日照耀之下,我掰下一些枝条,见枝条依然硬朗依然绿意盎然,依然闪烁着温润淡泊的生命之光……
就在我坐在电脑旁,轻轻敲击这段怀想文字的时候,心灵之泉依然潺潺,那棵早已逝去的柳树,仿佛风景犹存,沿了我情感的脉络缕缕入心。但我猛觉得,这分明是:此树难在,眼前竟是寂夜无边!温馨的几缕情思,居然融成两滴冰凉凉的泪珠,紧紧地贴住了我的两腮。
【作者简介】 大漠,2009年8月28日在沈阳东关教会受洗归主。2012年开始在《雅博网》网站做文字侍奉至今。先后在《信仰之旅》、《文化中国》及网站发表信仰文章近200篇。现为中国通俗文艺研究会会员、辽宁省散文学会会员、辽宁省作家协会会员、沈阳市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