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三)
(四)咖啡屋
连伟栋早早地,开着车绕着广场慢慢地转;希望能有暗中观察苗苏的机会。如果把男人追求女人当成一场狩猎的话,潜伏侦察,发现破绽,攻其弱点,不失为上略。
远远地,连少欣喜地发现猎物匆匆地从市场街那边过来了。看她走路的姿态,丝毫也不顾盼,让连少又一次深切体会他将面对的确实不是一般女孩。走得这样急,是为什么呢,是怕误了约会?连少下意识地还是容易落在有钱人那天然的自信里。
连伟栋在大学和流学期间都研修心理学,不只因为学习商业管理的必要,也因为兴趣。自认为阅人看相,察言观色很有一套,而自己却以低调随众立身处世,流行说法这就是腹黑,是真腹黑——除了真正了解他的人没有人认为他腹黑而设防;而真正了解他的人几乎没有(父母除外)。也正因此这么多年在情场上如鱼得水,游刃有余;却始终没把自己的名声涂色。苗苏是什么呢?爱情?若人生遇见爱情是一场空前绝后的盛宴,为什么不全力以赴?
很希望她会注意不远处的宝马,很想看她惊呼雀跃着奔过来的样子,像以往那些戴小雨们一样,那是能让连少极其满足,并从心底升起温柔爱意的。
可是现在,那是不可能的。苗苏已经上了台阶,直奔花坛边树荫下的石凳。
连少心说,这个丫头怎么就让我这么好奇呢?慢慢地在离她最近处停了车,摇下车窗,看她一举一动。
原来她是要吃东西,煎饼果子,很普通的那种街头小吃,连少没吃过也认识。她真是饿了,一口一口地,双手捧握着方便袋,只管吃。不时腾出一只手,拿起身边的可乐喝一口,还一脸满足地微微仰头“哈”一口长气。
真是可爱呀,也真可笑可气又无语,连伟栋在心中慨叹。她难道都不明白约在中午是要吃饭的吗?或者,她根本就无意跟我吃饭,要用一个大大的煎饼果子拒我千里之外?
小丫头片子,跟我整。连少当机立断,下车,几步跨到她面前。
“看你吃得真香,给我尝尝呗!”
煎饼果子,在完全不情不愿的情况下,就被没反应过来的主人,供手让人,而且几大口,剩下的一半多就被填进人家的肚子。
“哗,还真辣,挺好吃,不错!水也给点。”
“咕嘟,咕嘟。”剩下的可乐也一滴不剩。
斜眼看苗苏,脸上满是惊讶?疑问?不,只是研究地看着他而已。
“第一次吃吗?那肯定觉得好吃。我上大学快三年了,这东西就是没吃够。市场那边有,连先生可以去那边买。”
“怎么,心疼我吃了你的?我请你吃更好吃的补偿你不就行了?”
“吃饭?上饭店吗?不!谢谢你的好意连先生,我不打算跟你吃饭。我只是觉得应该听听你的问题。”
这就叫千条妙计遇上了一定之规。瞬间明白了,她吃煎饼果子只是因为饿了,或者怕跟他谈话拖延时间饿着自己。看来,故意矫情地吃人家的中午饭是白吃了。
“好,不吃饭,我们就找个能谈话的地方行吧?”
经过市场,连少乖乖买了两个煎饼果子,一个还苗苏,一个自己吃,已经吃了,不得吃到底吗?堂堂的连伟栋,上千亿资产大公司的总经理,把妹上咖啡屋吃煎饼果子,可算这个荒谬世代最浪漫的约会了吧?
“吃煎饼果子就卡布其诺,哈!第一次这么吃!”苗苏吃得落落大方。唇上沾着辣酱,嘴角抹着奶泡。五十元一杯,苗苏说这是她奢侈一把的极限。连伟栋没有愚蠢地要求给她买单。只是十二分兴趣地看着苗苏,感叹着人生无常,际遇奇妙。
“我在美国留学过两年,认识一个叫盖伊的,他自称挂名基督徒。他说,那些自以为虔诚的基督徒还不如他呢!”
“不错,那可能是实际情况。”
“我想知道,你是属于挂名的,还是自以为虔诚的呢?”
“呃?”
“你一定是虔诚的!所以一杯咖啡都不肯喝别人的。”
“两回事!”
“好,你怎么知道你所怀的志向不是私欲和虚名的追求呢?”
“嗯?”
“盖伊也是出身牧师家族,他说他看见太多人打着爱上帝奉献全部的旗号,实质也不过是争地位名望。”
“看来他成了你信福音的阻挡了。”
“也不全是,我怀疑根本就没有神。”
“那么,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你没有资格评论我的信仰。”
“评论什么呀!我只是好奇!”
四目相对,一个满脸笑意掩不住热烈和执着;一个满脸严肃,如临大敌。
Bingo--在心里欢呼了下,连少得意地想:我真是个狡猾的坏蛋呀。
“有钱人就是这样子拿感情的事开玩笑吗?听小歌姐说了之后,我本来就觉得不可思议的。”
看看,上当了,她竟不避讳地主动提起。
“我是不是开玩笑,你可以不必忙着下结论。但是,以往我的历史里,感情的事是有价位可计算的。”
“那岂不都可以等同于玩笑?”
“这么说是不是太尖锐了些,以此推论,我的人生岂不也等同于玩笑?”没有骄横之气,反而是明显的淡漠低沉。连伟栋的声音本来就是典型北方人的宽厚粗犷。
“连先生,我没有贬低你的意思。”
“苗,小姐。”连伟栋故意做作出尴尬的样子,“我大你六七岁,尊称你小姐觉得不太自然,直接叫你名字行吧?”
“当然。”苗苏的表情和缓下来,眼睛里又漾着温和谅解的笑意了。
“我怀疑你的信仰,你就算贬低我的人生,我有什么理由生气?你知道吗?老是开玩笑,玩笑过后很空虚失落的。”连少的口吻还是玩笑的,笑容却是无奈苦涩的。而且,可悲的是,他分不清有多少是自然流露的,有多少是演技。
“你这样说,我相信你不是开玩笑。”
“那你也相信我想寻求不再开玩笑的办法吗?”
“相信。”
面对苗苏真诚的双眸,连伟栋心跳加速,激动不已:上帝,我竟然用谎言掩饰真心,骗取这样一个纯真女孩的同情,你若是真的神,我该遭雷霹吧?
“可不可以请求你一件事?”
“What?(什么)”苗苏低头喝光了她的咖啡,从随口流出的英文,连少知道她没有了戒心。连少似不经意地给她抽出了纸巾,她自然地接了过去。
“或者,我们做个约定。”
“你说吧!”
“你都知道了,我对你的那个意思,这么说吧,我保证不会让你感觉被追求的烦恼和难堪。你就把我当普通朋友,高小歌一样的。我有时间的话也跟你们一起去聚聚会什么的,怎么样?”
“行呀,就应该这样的。”
“那我如果有问题想跟你讨论,打个电话,发个短信;要不像这样烤个冷面,炸个鸡柳,就着咖啡谈谈,会不会让你有负担?”
“行!”苗苏由衷地笑了。“我相信你是个绅士。”
“不是轻信?”
“不是,对你第一印象就挺好的。还有你妈妈。”
这还不是轻信,跟人家这么坦言印象好。
“我们哪儿像风景?都不算很漂亮。”连伟栋诚心地想谦虚一次。
“你们母子挽手站在一起,像两棵气质高贵的树。”
苗苏的脸又不由地红了点儿,连少的心动却升了理性的高度。设若一个女孩连心无杂念地赞美别人时都要脸红;那么,知道她的美丽被赞美恋慕时,会怎样地害羞呢?
“你本来自立于成熟干练,又风度翩翩,竟愿那样甘心依从,对妈妈仰慕尊重,这样格外衬托你妈妈气度不凡,谦逊内敛。每次看见你妈妈我都有感动,她应该是信主爱主的人呀。”
“苗苏你实在过奖了,但愿她有机会听你这么美地描绘风景。一高兴也许真信了呢!”
“是嘛!真的吗?”苗苏很高兴,不由地笑出声来。连伟栋看着她高兴,看着她笑,觉得整个咖啡屋都高兴地笑起来。原来,爱情魔法就是这样施展的,自古为博美人一笑,不惜倾城倾国。
这不是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