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二十六)
(二十六) 甜蜜
等到苗苏后知后觉,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雪后天晴日好,温暖的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里透入,苗苏从甜梦中醒来,忆起昨晚情景。觉得自己如白兔一只,落入灰狼预设的洞穴了--明明,他说“分手就分吧”、“以后像朋友一样”来着,怎么,现在却出尔反尔,又来“再不要随便说分手的话了”,更-更-更,差一点连三字正典都要被坐落于记忆之城了。
段数太低,差距太大,足证!苗苏下此结论时又脑补昨晚分别情景:
当苗小白兔哈欠连连,憨态可掬地揉着眼,连大灰狼绅士以极地站起身来,说你都困了,我只好走了,尽管咖啡害人不浅,我恐怕要失眠了。要是我能看着你睡着,给你关好灯我再走。回去就着这温暖、温馨一幕,我就能睡着了吧?好不好,苗苗……尽管措词毫无逻辑,借口牵强附会,被催眠了的兔子乖乖就范,在灰狼全程注视之下,匆匆洗漱,换衣,躺下,狼爪还不客气地掖好被子。
晚安声中,闭上双眼,没几分钟,就睡着了--天哪,我有那么困吗?上帝啊,我连一丝的提防都没有了。我已经全然相信他了吗?怎么可能,我连自己都不敢相信?那么,我就是陷入爱情了--甚至,我都忘记睡前祷告了!!!爱情真可怕,这就是为什么培根说爱情是愚蠢的儿子。
善于自省的苗苏,在晨光中思度揣摩,将自己与连伟栋初识乃至之后的交集回放了一遍,发现一路走来,无可逃避。每当她要退后推拒,徘徊挣扎之后,结果反而是实际地进展了一大步。就像背后有一双手在推动,只能前进不能后退。
爱吗?爱他吗?从一开始,还在随从自己的骄傲鄙视他的钱,他的地位的时候,那其实都是变相的挑衅吧?而来自真正信仰上的自信,让她从来就没觉得自卑配不上他。丁丁说外表上相比,她太普通了--外表上有什么重要的?哗!这就是了,连伟栋看见了她里面的不普通,动心了,竟放下身段,义无反顾地追求,一再地退让,退到把他的丑陋过去都坦承于她面前,并忏悔认罪了。也正是以此认定他重生得救了的嘛!
这就是了!我爱他,也应该爱他。
苗苏起来,安静祷告,感谢主赐她爱情,决心珍惜并好好回应,定意在不违反圣经原则的情况下,接受连伟栋的付出,哪怕一切的狡猾算计和手段。
上午十点,苗苏坐在酒店一楼大厅中等待,之前她已经给他发了短信,告诉他她在哪里。
十点半,苗苏看见连伟栋匆匆向她走来,她站起来,以目相迎。她发现,自己看他的感觉变了,面对他渐渐扩大、渐渐清晰的微笑,心波荡漾,幸福涟涟。
那么温暖,他的双手握住她的,“等多久了?冷不冷?嗯?你应该给我打电话叫我起来。”看着她清汤挂面的素颜,他爱怜而欣赏。
“咱们一起吃早饭吧?”自然、坦然。
“好,当然。嘿嘿!”连伟栋实在掩不住脸上的笑意。
“去哪里?”
“听说布鲁克林的海悦不错!”
“可是我听一个成都的学长说,想家就去法拉盛。”
“你想家吗?都看见我了。”
“哦?你是我的家吗?”
“差不多的吧。你要有这个自觉!”
“哈!你这人,真让我无话可说了。”苗苏睁大眼看他的一脸得意,当然,她没有生气,反在喉间有一丝甜蜜滋润。
“饿吗?能坚持的话,还是去海悦吧!这餐饭我想应该正式一点,我都预定了。”
“嗯,好吧!”心想:哎,有钱人哪!经济观念的没有。
“乖!”摸头,表示满意。
尽管路途不短,不到高峰期,顺利到达;顺利进到宽大的包间里,苗苏在腹诽中开始品尝全美食品评价第一的中餐馆里最特色的早茶点心:蟹粉小笼包。
“嗯,还算名副其实吧。”
“关键这里干净,环境好。”
“可是法拉盛更像中国,乡土气息浓。”
“别告诉我,你有仇富心理。”
“哎,可能吧!我的少年时代留下了阴影。”
“好吧,我就是来带你走出偏见进入光明的使者。”
“哦!我该感激涕零吧?”
“嘿,你这么会捧哏,我都逗不下去了。”
“连,其实我呀,恐怕要扫你的兴!”
“哦?怎么啦?”
“是这样:以前的周六,我常陪我大伯母去探访的。本来今天我已经告诉她要陪你的,可是今天上午她打电话来说,她跟宜姐有别的事也不能去。现在,我若不去,就没有人可以去了。”
“是这样呀!”停下筷子,探究地看她。苗苏却仍埋头在吃。
“我想,既然我们还没有想好去哪儿玩儿。”才抬头看他,嘴唇因油脂亮润,眼睛因期待亮闪。
“不如一起去探访?我去方便吗?”回应着满是笑意。
“很方便,其实我们最大的负担是一个爱滋病晚期的黑人弟兄。如果有弟兄能同去,比我们两个女人还好。当然,像他那种状况,谈不上什么性别的不方便了。”
“很严重吗?”
“是的,你恐怕没见到过。”
“不怕传染?”
“不会的。你知道只有血液体液是传染源。当然,我们的手要好好消毒,否则,不但不能帮助他,反倒加重他外界感染的危险。”
“应该需要专业的护理才好吧?”
“当然,我和大伯母都是受过专门训练的。”
“我不太懂,能帮上忙吗?”
“能的,帮助翻身。不过你如果心理上怕受不了,就别勉强去。”
“你一个人也要去吗?”
“不,我可以找别人同去,杰里就曾经陪我去过。”
“你这是抬我吧?”
“怎么会?这是服事的工作呢!我还怕你受不了,有生理反应。”努力板着脸。
“会呕吐?应该不会!我的承压能力还可以吧。”
“那就好。相信你会难忘这次经历的。”
“什么时候去?”
“吃完饭就去吧。简这时候已经去送饭喂饭了。去晚了,影响他下午的休息。”
“不是有专门的机构照顾这样的人吗?”
“是的,可是兰斯不愿去,说那里只有器械没有爱。他的积蓄还请得起专职保姆。三餐、大小便都有专人管理。他只是孤独。所以,同一个团契的同工们就轮流去服侍他:帮他换药,然后,一起擘饼、聚会。”
“听起来,挺——不错的。”连伟栋发现自己词穷。
“嗯,这个汤好喝!”苗苏也有点激动,刚上来的汤,一勺勺地低头喝着,“看,我都喝出汗了。”
“是吗?我看看!”伸手摸上她额头,抹了一下,顺便把她鬓角的发丝掖在她耳后,看来动作自然而然。然而,因为停在她耳垂儿边那短暂的几秒,苗苏敏感地意识到了两人之间的暧昧情愫,瞬间,脸涨红到耳。而连伟栋却似浑然不觉地从容坐下,微笑:欣赏着对面女孩儿的脸是怎样因充血而变得又粉红又莹白。
“你,你一定没看过网球名将张德培的自传《掌握人生发权》。”还是红着脸,却格外严肃庄重。
“没看过,好看吗?”连伟栋也收起了笑容。
“我也没看过。”抿紧了唇,表示没有开玩笑。
“呃?”有点懵了,连伟栋早就承认,跟他的苗苗说话,他常常失去主动权。
“但我从刘志雄的书里看到他推崇张德培的一句话,印象深刻:当我和某人约会时,就从心里持定一个原则——我希望别的男人怎样对待我未来的妻子,我就怎样对待我现在约会的对象。刘长老说这标准很高,但越高越能让恋爱经历幸福快乐。”
“是高!我也期待幸福快乐的恋爱。”连大少此时实在有点讪讪。心想,目前为止,我恋爱的酸痛苦涩也挺多。
“我们要先去会所拿医药箱,你要不要顺便买几本刘长老的书看看?”看到对面大男人低头闷闷,苗苏心内也涩然。
“当然,按着圣经谈恋爱,记得你说过的,我还没好好学习过,有没有?”
“有的,出了精装版的,叫《当男孩爱上女孩》。”
“好,好!我看,我看!”
“咯咯咯--连,你这样子真可爱,像个大孩子。”
“嘿嘿,你这是调戏我,只准州官放火。”
“你也可以夸我真可爱,像孩子呀!我不害羞的。”
“好吧!我投降行吧!”
“你早就降服了,但不是向我。”
“嗯,你的意思我懂,我还得追求长进,是吧?”
“是的,你爱神越多,人越多爱你。”
“那么,我好好追求爱神,你也会更爱我吗?”
“当然。”
苗苏望向连伟栋的眼睛,热切而真挚,连伟栋此时所感到的爱情,如波浪洪流,在他的全身心激荡,让他感到的幸福快乐是他三十年的人生之旅中从未体验过的,他觉得自己已经融化在她清澈温柔的目光里面,一时间,喉头发紧,哽不能言。他也只是以潮润的目光回望她,两人一时相对,脉脉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