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傍晚，我出去给车子充电，走到垃圾桶附近，却听见附近有窸窸窣窣的声响。我轻轻走过去，却看见一个蓬头垢面的妇人在捡垃圾。只见她身材微胖，衣衫褴褛，六十岁左右。她把垃圾箱里的东西倒在地上，然后分门别类进行翻捡，她的身旁停着一辆破旧的自行车，后架上悬挂着一个大编织袋。老人干活儿很专注，出于礼貌，我没有惊动她，转身悄悄离开了。

 

　　快走到大门口，遇到了几个妇人，她们无不被这幅画面所吸引，她们几乎不约而同地掉头朝老人凝视着，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着，感叹着。

 

　　“这老太太我认识，是我娘家一个村里的。她的命很苦，早年的时候，丈夫死了，守寡把三个儿子和一个女儿拉扯大了，后来女儿也死了，她受了刺激便得了精神分裂症，如今两个儿子都在城市里成家，把她留在了老家，饥一顿饱一顿的。”

 

　　“儿子和媳妇都嫌弃她呢。”

 

　　“哦，这种情况不是很常见吗，别说她精神不正常，就是精神正常的老人，受虐待的也有。”

 

　　“我昨天才看见一个新闻，说的是一个老人把自己的六个女儿都告上了法庭，原因就是她们不给母亲养老。”

 

　　“啧啧。”

 

　　……

 

　　走在路上，我在想：这个疯娘的命运和我养母的命运真是太像了，好在主怜悯她，让她的晚年还有我这个小棉袄陪伴和照顾。

 

　　在现实社会，如果谁有一个这样的娘，还不离不弃的话，就注定会命途多舛了。

 

　　当养母迈进耄耋之年的门槛，需要有人照顾的时候，我还不到三十岁。为陪伴生活不能自理的她，给她的晚年生活，洒下了一缕温暖和煦的阳光，我辞去了工作，委屈了婚姻，在十年的坚守与陪伴中，和她一起慢慢变老。

 

　　如今她已近九十岁，腿脚不灵便，平时不出门，也很少说话，偶尔会跟孩子争遥控器看电视，这让我切身体会到：“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话是如此说，可这俗语里，却饱浸着“老来还小”的无奈，“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的艰辛！

 

　　她不爱理人，但很黏我，我出去不到半天，若是回来晚了，她就会闹情绪，时不时喜怒无常。我懂得，她的精神世界是孤独凄苦的，如果没有主的救赎，她永远都会被捆绑在无尽的黑暗里。

 

　　一到冬天，她的脑梗和气管炎就容易犯。为她输液是一个大难题，因她血管太细，很容易跑针。

 

　　那天输液，针扎了三次却扎不上，她便开始闹。我听见有人在旁边说：“像这种痴呆老人，天天没有质量地活着，还不如死了的好。”这话我听了很刺耳，人老了，糊涂了，是正常的，也是一种自然规律，绝不能因为人老了，没用了，就嫌弃，就放弃。

 

　　陪着老母一起慢慢变老，真不是一件浪漫的事儿，其中充满着艰辛与无奈。

 

　　记得五年前的那个夏天，她动完胆总管结石手术，一不小心从床上摔了下来，骨折了，好几个月，都得躺在床上，大小便也失禁了。那段时间，我为她换纸尿裤、擦洗身子，看着她瘦小的身躯，它是那样的干枯，那样的粗糙，几乎风一吹就会倒下。想想几十年过去了，那双手也已经不是我记忆中的那双光滑、圆润、结实的手了……有一种酸楚的感觉在心底，不禁浸染开来……

 

　　尽管照顾老人很不容易，却感觉爱有所依。

 

　　老人健在，我即使做了母亲，也还感觉自己是一个孩子，如果双亲都不在了，我的心是何等地孤苦无依啊。

 

　　父亲去世时，我还没来得及报答，留下许多无法弥补的遗憾。如今剩下她一个人，不管现实有多么苦累，我也一定会坚守到底。

 

　　前两天给她买了一个视频播放器，希望这个可以开启她的心窍，让她也能听懂福音，得着圣爱。

 

　　掐指一算，三十多年相依相伴的岁月飘然而过，尽管这个不可爱的老母会惹某些人厌弃，但我仍然会尽心尽力地呵护这盏行将燃尽的残灯，为其遮风挡雨。

 

　　我清楚，这盏残灯，虽然微弱，却能温暖我的心，母亲在，家就在。

 

　　是啊，这个世界上，很少有不疼孩子的母亲，即使是精神不正常的母亲，她也值得我们孝敬。这样想着，心里禁不住涌上暖暖的祝福：希望那个捡垃圾的疯娘也能尝到主恩的滋味，能得到子女的陪伴和爱护，希望普天下的老人都能有一个幸福的晚年，得到永生的福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