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古斯丁小传
于是,他开始到教堂去听安布罗斯的讲道,起初,奥古斯丁并不注意讲道的内容,仅仅喜欢听他讲道的方式。但后来慢慢觉得他的见解的确持之有故,言之成理。以前,奥古斯丁一直以为基督教在摩尼教徒的责难之前只能哑口无言,但在听了安布罗斯关于《旧约》的讲论之后,开始改变看法,觉得过去是过于拘泥圣经的字面意思,而未知其精义。这时,在他心中,摩尼教和基督教的天平开始起了变化,虽然觉得基督教似乎有理,但仍然觉得不应该排斥摩尼教,双方基本上是旗鼓相当,基督教虽不是战败者,但还不是胜利者。这一态度也受到当时学园派思想的影响,对一切怀疑,在一切之中飘飖不定。对摩尼教如是,对基督教也是这样。一直过了很久,奥古斯丁发现许多哲学家的见解优于摩尼教,便暗暗决定脱离摩尼教。至于哲学家的思想,虽然看似有理,但还觉得不可完全信任。
听了一段时间讲道之后,奥古斯丁深受基督教的鼓舞,决定在教会中做一名“慕道友”,来寻求上帝的带领。
正在此时,他的母亲听说奥古斯丁到了米兰后,便不辞劳苦,一路打听才寻到奥古斯丁的住处。两人离别数年后,相拥而泣。奥古斯丁想给母亲一点安慰,便告诉她自己已经不是摩尼教徒了,但还不是基督徒。母亲听后,并没有因为儿子脱离异教而特别欣喜,只是对他的处境略感安心。但她确信上帝已经垂听了她的祷告,于是,她平静而满怀信心地对奥古斯丁说:“我在基督里相信,在我去世之前,一定能看到你成为热心的基督徒。”奥古斯丁不言。
到了米兰后,莫尼卡更是热切地为奥古斯丁祷告,并且经常前往教堂,去听安布罗斯的讲道,上帝的话就像“流向永生的泉水”一样流淌下来,使她倍得喜乐。莫尼卡非常敬重安布罗斯,不只是因为他的学识渊博,更重要的是,奥古斯丁正受到他的影响慢慢地走向上帝。安布罗斯看到莫尼卡的敬虔和热诚,在奥古斯丁面前经常赞扬她,祝贺他有这样一位好母亲。
在米兰期间,奥古斯丁并没有很多机会单独与安布罗斯深谈,每次不是很多人要拜访他,就是他正在书房默默读书。奥古斯丁不愿打扰他,便独自离去。但回去后,他更热切地去教堂,听安布罗斯的讲道,思考信仰的问题。奥古斯丁越来越明白,圣经上所谓的难题,其实是可以解明的,而摩尼教所讲论的,却是越加的荒唐。奥古斯丁在听道之余,也一直在苦苦地寻求生命的意义。在《忏悔录》中,他讲过这样一个故事:
我走过米兰某一条街道时,看见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大概喝了酒,欣欣然自得其乐。我不禁叹息着对同行的几个朋友说起,我们醉生梦死带来了多少痛苦,在欲望的刺激下费尽心机作出很多努力,而所背负的不幸包袱却越来越沉重的压在我身上,我们所求的不过是安稳的快乐,这乞丐却已先我而得,而我们还可能终无所获。这个乞丐花得几文钱,便获得当前的满足,而我正在艰辛困顿中百般追寻。果然他所得的快乐并非真正的快乐,可是我所贪求的比这更属渺茫。总之他是兴高采烈,我是神情颓丧,他是无忧无虑,我是顾虑重重。如果有人问我:“你愿意快乐呢,还是愿意忧患?”当然我回答说:“愿意快乐。”如果再问我:“你愿意和那个乞丐一样,还是像你现在这样?”我却仍愿在彷徨疑虑中与我周旋。这是由于错误的偏见,并非由于真理。因我不应自以为学问富裕而比他优越,我的学问并不给我快乐,不过是取悦于他人的一套伎俩,不是为教育人们,只是讨人们的欢喜。
奥古斯丁意识到学问的无用。知识,也许能带来荣耀和掌声,但并不能带来幸福和平安,更不能带来生命的意义。
这时,除了他的母亲和他在一起之外,还有他的几位好友。一位是阿利比乌斯,他是奥古斯丁的同乡,出身望族,是他在迦太基教书时的学生。他也跟随年轻的老师从罗马到米兰,在那里担任法律顾问,他操守廉洁,使人惊奇。而另一位朋友内布利提乌斯,他也离开了家乡跟随奥古斯丁来到来兰,只是为了与奥古斯丁一同探讨真理。他们三人一有空闲,就在一起阅读、讨论,希望能寻求到真理。
奥古斯丁虽然在思想上有很大的变化,然而在生活上依然如故,耽于声色。除了原来同居的非洲女子外,还常与其他女子发生关系。但他渐渐明白,同居的方式并不为基督教会所接纳,上帝也不喜悦这样。但又“担心没有一个女子的拥抱,生活太痛苦了”。于是考虑听从母亲的意见,与另一位女子缔结婚约。他结婚的想法,一开始遭到朋友的强烈反对,认为结婚后便不能一起探讨真理了,并且诧异于他的无法节制的欲望。但奥古斯丁还是向一位罗马女子提出婚姻的请求,对方也已经答应;奥古斯丁的母亲对这件事非常热心,盼望着他婚后能领受生命的“洗礼”,从此开始敬虔的生活。因为婚约的原因,原先同居的女子无奈地只身返回非洲,留下了两个私生子。但未婚妻年龄尚小,按照罗马法律,要等两年方能完婚。奥古斯丁受不了孤单的日子,终于“受情欲的驱使”,又有了一个情妇,与之发生暧昧关系。
显然,这种沉缅于情欲的生活同新的思想认识发生尖锐的矛盾,斗争无疑是十分激烈的。他在《忏悔录》中这样感叹道:“我败坏而罪恶的青年时代已经死去,我正在走上壮年时代,我年龄愈大,我思想的空虚愈显得可耻。我的心呵叱着一切幻象,我力图把大批绕我飞翔的丑恶影像从我心目中一麾而去。可是随散随集,依然蜂拥我前,遮蔽我的视线。”他的心中一直进行着善与恶,光明与黑暗的争斗,圣经中《罗马书》七章的几节经文正是他内心的写照:
我也知道在我里头,就是我肉体之中,没有良善;因为立志行善由得我,只是行出来由不得我,故此,我所愿意的善,我反不作;我所不愿意的恶,我倒去作。...我觉得有个律,就是我愿意为善的时候,便有恶与我同在。因为按照我里面的意思,我是喜欢上帝的律;但我觉得肢体中另有个律和我心中的律交战,把我掳去,叫我附从那肢体中犯罪的律。我真是苦啊!谁能救我脱离这取死的身体呢?
在这一段内心争战的日子里,在上帝的带领下,他的心正在越来越向上帝靠近。但是罪恶来源的问题,依然萦绕在他的心头,他依然没有在基督教里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一直为之疑惑:“谁创造了我?不是我的上帝吗?上帝不仅是善的,而且是善的本体。那末为何我愿作恶而不愿从善?是否为了使我承受应受的惩罚?既然我整个造自无比温良的上帝,谁把辛苦的种子撒在我身上,种在我心中?如果是魔鬼作祟,则魔鬼又是从哪里来的呢?如果好天使因意志败坏而变成魔鬼,那末既然天使整个来自至善的创造者,又何从产生这坏意志,使天使变成魔鬼。”[7]这些思想重新压得他透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