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夹缝中倔强滋长的基督徒诗人
编者按:当看到大漠弟兄《在诗坛与宗教的夹缝中倔强滋长的基督徒诗人》一文时,感到心中隐隐作痛,因为基督徒诗人在中国文坛的稀缺和另类,但同时也伴随着一丝的安慰,毕竟有了基督徒诗人这样的一个定位。"看哪、我的仆人、我所拣选、所亲爱、心里所喜悦的、我要将我的灵赐给他、他必将公理传给外邦。他不争竞、不喧嚷.街上也没有人听见他的声音。"(马太福音12:18/19)愿神兴起更多的基督徒诗人,为宣扬真理而呐喊,为鞭笞罪恶而无畏,为传扬福音而卑微,为保守圣洁而战斗,真正地以诗为祭,分别为圣,成为神在这个时代的见证!(参出埃及记17:15/16)
芜杂丛生的中国诗坛,很多诗人都把自己的诗视为真正的诗,甚至将一顶顶华丽的冠冕戴在自己的头上。可怜的是,这个冠冕尽管辉煌,却如同一个光屁股的小孩朝自己堆砌的金字塔上撒了一泼尿一样,得到的只是一泄如注的瞬间快感,然后就再无声息。因为,这里没有回应,没有掌声和鲜花。所以,很多诗人都处在一种自我欣赏自我愉悦的状态。虽说这样,但我敢说这里一定有优秀的诗人,更会有不同凡响的诗作。问题的关键不在于诗歌本身,而在于中国诗坛的诗人们缺乏一种共识。究竟什么样的诗是好诗,什么样的诗是值得一读的,甚至究竟什么是诗都没有一个大家认可的结论。都是婆说婆理,媳说媳理,可谓是噪声盈耳,乱花迷眼,但就是看不到一面统一的大旗,一个共同推举的鲜明答案。总之,诗坛怪象多多,绝非是一言以蔽之的。但有一种诗如同荒芜杂草中开出的小黄花那样,不渲染,不争艳,不声不响,一点一点地蔓延滋长,与各类杂草各类花朵一同摇曳在这个诗坛乱象的风中。
这就是基督徒诗人创作的基督教诗歌。
写作这种诗歌的诗人不是自娱自乐,不是自我欣赏,甘愿低调寂寞,更不会给自己制作一顶皇冠戴到头上。但是,这些诗人有明确的写作目的,完全是为了自身的信仰与对自己心灵的陶造。写诗的过程,就是自我圣化的过程。而且心系天下,有种博大的情怀,所关注的是整个人类和人性,探究的是人的心灵之海,其理想是要在看得见的人与看不见的神之间,铺架一座神与人沟通的桥梁,让人的心灵与神的真理合一,使人类从罪恶中被神救赎,进而净化这个污浊的世界。
应该一提和说明的是,这里所说的诗歌与教会咏唱的那些诗歌不是一个概念。因为那些诗歌基本就是歌词,目的也是为咏唱而作,与诗在创作形式上是迥然相异的。这里是指五四以来所形成的新诗,比如冰心、徐志摩、林语堂、陈梦家、鲁西西、施玮等基督徒写的一些诗。
再有,这里所说的基督教诗歌或者诗人,其范畴是这样分别的。就诗而言;凡是其诗作里折射和反映出的基督教元素的诗歌,都从属于基督教诗歌,并且没有教派宗派的分别。因为教派宗派很多是出于人为的,属于肉体纷争各自为义的产物,但基督教元素是从《圣经》真理中闪烁出来的,而且是被各教派都能接受的共识的一些基本真理。譬如,神、耶稣、救赎,罪、平等、博爱、罪性、和平等。就诗人身份来说;诗人都必须是基督徒。而这些基督徒不单指某一教派的信徒,包括基督新教、东正教、天主教的信徒。
此外,一个基督徒诗人也可能写世俗的诗歌,体现了世俗的世界观,因此他所写的诗不一定都是基督教诗歌。而一个非基督徒则可能采纳基督教的世界观或体现其精神,或采用其元素、象征、典故,写出有基督性的诗歌。所以,这里不包括非基督徒,如穆旦、海子等诗人,尽管他们写出了一些富有基督教情怀的诗歌。
就是这些基督徒诗人,创作上的执著远过于诗坛其他各类型的诗人,但其前行的步履却比其他诗人异常艰难。他们不仅不被诗坛容纳而且被坚决的排斥,因为整个诗坛是属于无神论的天下。最可悲的是,这些诗人也不被自己所信仰的宗教所容纳,甚至也是排斥的。处在这么一种尴尬的环境,他们喜乐向上的精神维度和灵魂里的爱神意识却是执著坚定,始终没有泯灭。这些诗人所创作的诗,主要散布在个人博客和个人网站以及不多几家的网站上,如《恩典在线》和《旷野呼声》等网站。在官方教会网站上基本看不到他们的诗歌。因为,官方教会网站不仅对诗歌,乃至对一些信仰文学作品都是拒绝和排斥的。这就把一些基督徒诗人推向了正统的教会之外,多数诗人委身的都是家庭教会,而家庭教会拥有文化素质的基督徒很少,自然不会有人接受他们所写的诗歌,使这些诗人走进创作上的岩层地带,失去了诗歌得以滋长的更广阔的土壤。叫这些基督徒诗人处于冰冷的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境地,在诗坛与宗教共同的挤压之下顽强地生存。但是,强大的信仰力量并没有让这些诗人屈服,居然能以超越一般基督徒所不具备的毅力和勇气,倔强顽强地在岩石的夹缝中,以一首首诗歌的形式滋长蔓延开来,表现出了超凡和不朽的生命力。他们对基督教诗歌的创作始终没有停止,并涌现出一大批优秀的基督徒诗人和诗歌。在营造和确立中国基督教文化的形成,正在起着奠基的作用。就我所知,比较有影响力的基督徒诗人,主要有鲁西西、北村、康晓蓉,施纬、莫非、王怡、沙光、苏小和等等,基督徒诗人的队伍呈现出逐渐庞大的趋势。
基督徒诗人这种尴尬状况的存在,在其他国家,尤其是西方国家都是没有的。
国外诗人天然地就在基督教文化氛围中,并且大多数人都具有基督徒身份,但是他们自己并不强调作者的基督徒身份,而是强调作者彼此之间的差异和特性。现代化和世俗化以来,在基督教教义与写作之间有了更多的中间环节,如人文主义的加强,宗教身份也呈现出日益复杂的局面,因此一般讨论中并不着重谈论作者的宗教身份,而是就其与基督教思想关系加以讨论。所以,基督教诗歌在国外的发展一直呈现蓬勃的气势。
但中国语境下的基督教诗歌,因为基督教在中国属于"洋教",一向处于宗教和文化边缘,信徒的宗教身份的取得,有更多文化和宗教及社会习俗观念的阻碍。在本就世俗化和正在急促地现代化的中国社会,需要的是从传统人文主义蜕变来的无神论的偏见,这恰与有神论的基督教形成思想意识上的抗衡和对立。在这种境况中,基督徒诗人遭遇社会的阻碍和冷漠是必然的,就像基督徒在社会上遭遇的阻碍和冷漠是一样的。因此,在官方创办的期刊杂志里,是拒绝基督教诗歌以及一切基督教性质的文学作品的。在这一点上,儒释道题材的文学作品反而得到欢迎和认可,这从一个侧面说明中国传统文化的力量是远胜于基督教文化的。基督教文化在中国仅仅是微弱之火,而且时明时暗,摇摇曳曳,说不定哪天用一盆水泼上去就可叫它奄奄一息。
令人不能理解的是,在中国本来就微弱的基督教文化,当文化基督徒及诗人奋力传播和发展基督教文化的时候,得到的不是宗教和信徒的认可和支持,而是以一种阴深陌生的面孔,将基督徒诗人拒之于千里之外。凡是经常浏览基督教网站的读者,一定会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在官方的基督教网站里,基本上看不到基督徒诗人的作品,看不到文化基督徒创作的散文小说剧本等文学作品,甚至连这个栏目都不存在。在信徒中最具影响力的《天风》杂志,还可见到一些文学作品,但仅限于小说和散文,发表的诗歌不是严格意义上的诗,类似教会咏唱的诗歌。可见教会对基督教文化的发展是拒绝和冷漠的。这或许与教会领袖的文化素质及其爱好有关,甚至与其信仰的程度有关。因为圣经告诉我们"凡你们脚掌所踏之地,我都照着我所应许摩西的话赐给你们了。"(书1:3)难道文化领域这个脚掌所踏之地不归属神的应许之地吗?如果说引用这段经文比较牵强,那么,文化领域就不是我们传扬福音之地吗?其实,对文学的拒绝不是现在就有的,在教会初期领袖间对此就有分歧,最后是由奥古斯丁以他的文学创作实践证明了基督教文学的重要性。他的著名的《忏悔录》就是一部优秀经典的文学作品。而后,在历史的发展中经典之作层出不穷,基督教文学几乎全盘占领了整个西方文化,成为西方文化发展的主流。从1911年开始的诺贝尔文学奖来看,获奖作家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基督徒,其作品的感召力基本都没有脱离基督教的意识与观念。况且,《圣经》本身就是一部博大精深的文学巨著。
基督徒诗人在中国诗坛与宗教双重挤压的缝隙中,如同墙角那朵孤傲灿烂的梅花,于弥漫的风雪中凌寒绽放,显示了神的选民不是依靠势力,不是依靠才能,乃是依靠神的灵,抒写出了让人惊叹的基督教诗歌。
在这些基督教诗人中,不仅有普通的基督徒,也有在信仰上造诣极深的牧师和传道人。他们抒写的题材也是广泛的,但主题都是从基督教的信仰元素中提取的。诗歌切入的视角多是基督徒灵命上的挣扎与进取或者对神的感恩和赞美。所采用的诗歌语言纯净优美,没有一些庸俗与龌龊的词汇,更不存在以下半身取悦读者的文字。基督徒诗人周俊妤有一段话说的特别好:"诗是从自我走向非我的真实;诗是从虚幻走向现实的完满;诗是从束缚走向自由的幸福;诗是以另一个世界的眼光来看这个世界;诗是无限者对有限世界的爱恋。所以,诗的源头是神,诗的本体是神,诗是三位一体的上帝;富有想象创造力的圣父;富有爱心、为世人流血献身的圣子;富有理性、超越时空,引领人归向无限自由王国的圣灵。诗的高贵之处就在于以上三者缺一不可。"这段诗论,虽然是个人的领悟,但基本上代表了基督徒诗人的一些看法,就是把诗看成是源于上帝的。这让我想到《圣经》中章数最长的书卷《诗篇》,可以见出神对诗歌的创作是非常看重的。并且,任何人读了《诗篇》谁能不受其感染,谁能说诗行中迸发出的深邃的思想光芒不是出于神呢?
自然,基督徒诗人创作出的诗歌的成与败,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诗人信仰上以及对《圣经》真理理解领悟上的深与浅。并不是每一首诗都是从神而来,尽管这样,但基督教诗歌里的关键词:原罪、恶、自由意志、堕落、赎罪、拯救、公义、圣灵、爱、喜乐、恩典等是这些诗歌中经常出现的。所透出的信息都是属于正能量的,也是当下人们渴望拥有的一种理想境界,这对于传达神的声音起到了不可忽视的作用。但是,有另一种诗不是每个人都能读懂的,只有诗人或者文化素质高一些的人才会领悟的诗。这样的诗多数都追求创作上的艺术性,读者对象主要落在文化人身上。
隔壁是谁在托着锁链
走过来,走过去
锁孔中的灵魂拖曳在墙上
又细又长,在地上
已经有几十年了
已经有几千年了
金属的回声、白云的爱情
河流的母亲
可灵魂非常苍白、消瘦
万千的渴望涌上它的脸
呼喊。隔壁的亲弟兄
我多么希望代你而去
让你在地上多出的一日
突然被神的目光凝视……
这是基督徒诗人北村的一首名叫《隔壁是谁》的诗。这里没有基督教诗歌里的那些关键词,但意象里闪烁出的却是救赎意识,这位隔壁弟兄隐喻的是千年以来的人们灵魂上的苍白,以具象描写托出抽象的意蕴,隽永耐读,是一首比较成功的诗作。最后一句,"让你在地上多出的一日,突然被神的目光凝视"这不仅是基督徒诗人的期望,也是每一个基督徒的期望。更是基督徒诗人信仰的神对世人的呼召和期望,期望世人都能够成为神的子民被神眷顾被神救赎。这样的情怀显然不是来自基督徒诗人,而是来自诗人所坚信的基督。所以,这种将基督教的一些关键词隐去不提,把关键词中呈现出的真理用诗的意象表现出来,这就是诗的艺术性,让读者有了回味的余地,让诗有了诗人们经常提到的所谓的诗味。
基督教是拒绝一切偶像的一神论,唯有上帝才是人类终极关切的对象,而世间万物都是上帝所创造,虽然甚好,但由于人在伊甸园偷吃了善恶树的果子,悖逆了上帝的旨意,罪性便进入了人的里面,故此人在时空上的生存也就产生了局限性。人终有一死,年岁有限,智者和愚人,在死亡面前也没有什么不同,则人生的意义何在?对此圣经论述很多,典型的是《传道书》所说:"虚空的虚空,虚空的虚空,凡事都是虚空。"(传1:2)人在日光之下的喜乐福祉是虚空,房舍田园是虚空,智慧是虚空,劳碌所得是虚空,多子多寿亦是虚空。只有敬畏上帝才能使人得安慰,认识到是上帝赋予人一切的才算真智慧。基督徒诗人对于事物的短暂性和虚空性,多有表述。而短暂性在基督教里正好是与永恒对立的,揭示短暂性,也就突显了永恒性:
这些看得见的,不能承受那看不见的。
房屋,树,城池,虽然经过了千年,
又换了新样式,却是终有一天要朽坏。
现在我吃的食物,我喝的液汁,
连同我这身体,它又吃又喝,
这些都属于看得见的,所以终有一天要朽坏。
--鲁西西《这些看得见的》
这是诗坛较有影响力的基督徒诗人鲁西西写的一首诗。这里强调看得见与看不见,显然人与物质都是看得见的,但最终都在看不见的神面前朽坏。所以,一切都是虚空。
花开的时候是这样,花枯的时候是那样。
它的喜乐不过转眼之间,
在风中的荣耀,却是一生之久。
花开的时候并不作声,
是喜爱它的人们在旁边自己说。
该谢的时候就谢了,不惧怕,也不挽留。
----鲁西西《死亡也是一件小事情》
这也是鲁西西的一首诗,其意象及思想来自《马太福音》耶稣关于花朵的比喻。耶稣说:"你想:野地里的百合花怎么长起来;它也不劳苦,也不纺线;然而我告诉你们:就是所罗门极荣华的时候,他所穿戴的还不如这花一朵呢!你们这小信的人哪!野地里的草今天还在,明天就丢在炉里,神还给它这样的妆饰,何况你们呢!所以,不要忧虑说:'吃什么?喝什么?穿什么?'这都是外邦人所求的。你们需用的这一切东西,你们的天父是知道的。你们要先求他的国和他的义,这些东西都要加给你们了。所以,不要为明天忧虑,因为明天自有明天的忧虑;一天的难处一天当就够了。"(太6:28-34)这种从经文里提取主题的诗歌是很多的,列举这两首诗只是以斑窥豹而已。基督徒诗人所创作的诗歌,题材与主题基本都是源于《圣经》,所不同的是每个诗人的创作风格及侧重的角度与表现的艺术手法上的差异。其他如写与神同在的感觉和体悟,对爱的抒写或者以基督徒的眼光对生活和世界的诠释等,显示出基督徒诗人创作的视角是非常广阔的。
以上提到的基督徒诗人,周俊妤是一位普通基督徒诗人,而北村和鲁西西却是中国基督徒诗人中的翘楚。虽说如此,但显然不能概括基督徒诗人创作的全貌,更难以将基督徒诗人的创作成就凸显出来,只能是以斑窥豹,以偏概全而已。其主旨不过是以此为据,唤起诗坛及基督徒诗人所信的宗教的关注与扶持。
诗歌的表现只有把生命作为主体诉诸的对象,文字才能契入人的感怀之中。而生命由神而来,其诗歌的发展与进步若脱离了生命的源头,自然就成了无本之木,无源之水。基督徒诗人是藐视诗人这个庸俗的头衔的,从未见谁以诗人自居,他们只是以神的仆人的姿态,默默地耕耘着神所赐予的这块肥沃的诗歌土壤,以意象,音符,节奏,乃至一切修辞方法,催促或者影响身边人生命的翻转,让另一种接近从神而来的生命得以诞生并归向祂。这正是当下基督徒诗人正在努力追求的。
我们感谢神。
【作者简介】 大漠,2009年8月28日在沈阳东关教会受洗归主。2012年开始在《雅博网》网站做文字侍奉至今。先后在《信仰之旅》、《文化中国》及网站发表信仰文章近200篇。现为中国通俗文艺研究会会员、辽宁省散文学会会员、辽宁省作家协会会员、沈阳市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