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注意到，清明节和端午节都是和死人有关的节日。清明节的扫墓是怀念自己的祖先。没有祖先就没有后代。作为后人，追根溯源，对自己的先人献上感谢和怀念，祈求先人保佑，祈福家族延续，从感情上看，清明节表达了一种继往开来的情怀。我想，这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端午节是纪念屈原的节日。屈原因为自己的伟大理想无法实现而投江自尽。也许，对于现代人来说，这种做法近乎愚蠢。然而，屈原投江表达了一种对理想的执着追求精神；这种精神在龙的象征中代代相传，并在端午节的龙舟运动中得到充分的表达。也就是说，端午节培养了一种积极向上的龙的精神。这种精神一直潜移默化地培养中国人的性格。

 

　　然而，从基督徒的角度看，在神的拯救计划之历史展现中，神的话语首先临到以色列人，然后希腊罗马人，然后欧洲人，并通过欧洲人传入中国。从历史上看，清明节和端午节都是在神的话语尚未传入中国前设立的。就其现有形式和内容而言，它们和基督教精神没有关联，因为其中没有敬拜耶稣基督所宣告的天父的成分；而在基督信仰中，天父是唯一的敬拜对象。同时，人们注意到，人们在清明节和端午节的活动中是有情感运动的；而且，这些情感运动指向某种属灵的存在，比如，祖先崇拜指向冥冥之中的先人神灵，龙舟运动则指向浩然之中的龙的精神，激励人在生存中努力向上顽强不屈。如果我们基督徒仅仅敬拜天父，那么，有人作如此推论：这些“神灵”和“精神”都属于“邪灵”，因而和它们交往等于和“邪灵”交往；因此，基督徒不应参与这些节日活动。然而，对于中国人来说，离开这些传统节日，忽视其中的情感运动，中国人的性格就无法维持。于是，我们遇到一种二者必居其一的境况：要么做基督徒，要么做中国人。所以，有人说，多一个基督徒就少一个中国人。

 

　　我常常觉得我是一个中国人，同时也是一位基督徒；两者似乎并不冲突。然而，当我身处这些节日时，常常会有某种不寻常的感动：我该参与这些节日活动吗？值此时，中国人-基督徒之争就跃然心中。当然，我可以走走过场，应付了事。这样一来，我的中国人性格就有所亏损了。然而，一旦我投入扫墓程序，我发现我必须面对祖宗，从而深深地感受到祖宗嘱托的责任。这是一种属灵的压力。同样，每当我在龙舟比赛中面对龙的形象时，也深深地感受到在我心中的属灵压力。前些时间听说有人把中国龙等同于撒旦，号召华人基督徒共同行动一起杀龙。我当时心中一惊。我一直在问自己：如果我忘记了龙的形象，我还是中国人吗？看来，“多一个基督徒就少一个中国人”并不仅仅是一种说法，一个历史遗下来的理论问题，而且还是我们华人基督徒在生存中遇到的实实在在的问题。回避这个问题，等于回避自己的生存；那样，我们做不好基督徒，也做不好中国人。

 

　　因此，从基督信仰的角度回应传统节日及其内在属灵倾向，对于我们华人基督徒来说，乃是必须面对的问题。为了回答这个问题，我们先来看看基督信仰的属灵性质。首先，在基督信仰中，神是一个灵；在灵界他是至高无上的主宰。人类是他创造的，并在末世接受他的审判。因此，他是人类的起点（创造者）和归宿（最后审判者）。这个至高无上的灵怜悯人类，无条件地爱着我们，所以他主动地在耶稣基督中向我们显现，带领我们归向他。因着相信并依靠耶稣基督，我们就不会被其他的灵引入误区。

 

　　其次，人生活在这个世界，凭着自己的经验可以认识并适应这个世界。经验和理性是我们处理这个世界事务的根据。但是，人的认识无法超越这个世界。关于灵界，除非灵界存在的自我显现，人不可能拥有任何确切的知识。因此，对于任何关于灵界的事情，我们都无法判断，无法应对。也就是说，对于灵界的东西，人只能是被动的，被控制的。和灵界存在争战，必败无疑。

 

　　第三，耶稣是上帝派遣而来的，从灵界来到这个世界，又回到了灵界。他来是为了我们能够认识天父（创造者和最终审判者），彰显天父对人类的爱。耶稣来自灵界，因而知道灵界的事情；同时，他是这个世界的人，从而我们能够对他拥有确切的经验知识。这样，我们就可以通过他来认识灵界。也就是说，凭着耶稣基督的教导，我们能够认识灵界的一切，包括关于天父的知识；并且，依靠他的名和灵界存在发生关系，就可以立于不败之地，因为他是万灵之主宰。因此，对于基督徒来说，我们是完全凭着我们对耶稣的信任并奉耶稣的名与灵界存在打交道的。离开耶稣，我们就只能成为其他灵界存在的俘虏。在耶稣之名下，我们敢于面对且无惧于任何灵界存在。

 

　　追踪一下历史上“圣诞节”的出现也许可以帮助我们如何面对中国的一些传统节日。我们知道，12月25日是冬至（12月21或22日）后太阳开始回归的日子。罗马人把这日当作是太阳神阿波罗的生日，年年都举行庆祝活动。早期教会（公元4世纪中叶，尼西亚会议之后）为了吸引罗马人归向基督，也在这日举行耶稣生日庆典。实际上，当时人们关于耶稣生日的争论并没有定论；而且，在太阳神生日的同一天举行耶稣生日庆典存在着这样一个危险：把耶稣变成太阳神。然而，在基督徒的参与下，凭着信心，非但耶稣没有变成太阳神，反而最后把阿波罗去神化而成为一个神话故事。12月25日成为耶稣生日的历史乃是罗马人皈依基督教的历史。

 

　　反观华人基督徒对待中国传统节日的消极参与或外在抵制，结果是，一方面，福音无法传给那些生活在这些传统节日的人，另一方面，这些传统节日中的属灵因素无法归顺于耶稣名下，从而在中国人和基督徒之间划了一条深深的鸿沟。我认为，这种状况妨碍了福音在中国的传播，亏损了神的荣耀，需要我们深刻反思。

 

　　前面指出，我们在所有的传统节日中都会感受到某种属灵方面的压力，而且，凭着我们自己是无法与之抗争的。但是，凭着耶稣的名，我们可以对抗一切灵界存在。因此，我们在参与这些传统节日时，既要对其中的属灵活动有所感觉，同时也要相信耶稣之名能够保守我们。这就需要我们对这些传统节日中的属灵压力有所了解。

 

　　我们先分析清明扫墓。清明节是要培养我们这些后代的宗族情怀，纪念祖宗，感受嘱托，继往开来，尽己本分，光宗耀祖。因此，在清明扫墓时，参与者一定会和祖宗神灵发生关系。有许多基督徒认为，祖宗神灵和上帝之灵是两种不同的灵，因而敬拜上帝就不能敬拜祖宗；因此，基督徒必须放弃祖宗崇拜。实际上，传教史上的“祖宗崇拜”之争便是由这一推论引发的。

 

　　不过，我们知道，《约翰福音》在谈论上帝时常常使用“天父”这个字。“天父”和“祖父”在希腊文中是同一个字，只有单数复数之别。对于基督徒来说，祖宗归根到底追溯原始只能是我们的创造者。我想，我们奉耶稣的名在清明扫墓时敬拜创造者上帝，并不会对祖宗不敬；相反，只有赞美上帝，我们才能让祖宗之灵真正归根，因为上帝是我们祖宗的创造者。肉体上，我们这些后生是祖宗代代相传而来的，因而离开祖宗就没有我们的身体，没有我们的存在，当然也就无法和上帝发生关系。但是，祖宗的最初起点只能是创造者，因而在敬拜祖宗就必须追溯到上帝那里；否则，我们的崇拜就是不完全的。由此看来，敬拜祖宗和敬拜上帝并不一定相冲突。如果我们在敬拜祖宗时把祖宗之灵归到上帝之灵中，上帝就会喜悦我们的敬拜。

 

　　端午节所体现的龙的精神是一种不屈不饶的向上精神。面对困境，人需要一种向上精神维持生存；失去它，人就会陷入颓废而走向毁灭。两千多年来，龙的精神一直是中国人顽强生命力的象征。它代表了一种积极向上的力量，深深地嵌入了中国人的灵魂。对于中国人来说，简单地否定龙的精神等于否定中国人的存在。

 

　　当然，基督精神不同于龙的精神。基督信仰所指向的是全能的同时又爱我们的天父。面对天父，我们是微不足道的存在。然而，天父爱我们，所以派遣他的独生子耶稣基督来到我们中间，让我们能够以耶稣为道路走向天父。在跟随耶稣的道路上，我们不断地被提升被更新，直到变成天父所喜悦的样式。因此，基督徒拥有一种面向未来而更新变化的精神。然而，或者可以问：这样一种基督精神能否升华龙的精神呢？我想应该可以。龙的精神并不指向某种对象，而是指向一种未加定义但有待规划的未来。对于我们基督徒来说，未来是在神的掌管中的。我们跟随耶稣一步一步在更新变化中走向未来。——这不就是龙的精神所指向的吗？龙的精神指向一种未知的不确定的未来。但是，这个“未来”已经在耶稣基督中向我们宣示了。我们华人基督徒应该理直气壮地在端午节中向世人宣告：龙的精神只有在耶稣基督中才能得以真正落实，得到发扬光大！

 

　　我想，我们基督徒应该积极参与清明节和端午节这些传统节日，并用我们的基督徒信仰去提升这些节日所表达的精神：把祖宗敬拜升华为上帝敬拜，用基督精神提升龙的精神。这样，我们的中国人身份和基督徒身份就能兼而有之，做名副其实的华人基督徒，或基督徒华人。这样，这些传统节日是中国人的节日，同时也是彰显神的荣耀的节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