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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的诗歌见证生命的主——《生命的长吟》跋

2006-02-08 作者:施玮  
来源:信仰网刊我也要投稿

 

  人的一生是条河流,无法被截断。
  当我编辑《生命的长吟——施玮历年长诗选》这本诗集时,随着这些诗句仿佛重新走了一遍这十五年的人生。从二十多岁到四十出头,经历了梦想的破灭,经历了愤世嫉俗;经历了幽闷自闭,经历了沉迷虚玄;经历了追逐潮流,经历了放纵寻欢。最后,在绝望的死地却遇见真光,得以重生。
  1999年复活节我受洗归主,信基督教以后,我一直觉得自己会成为一个基督徒实在是偶然,甚至有点荒谬。我觉得这世界已经将我变成了个享乐主义者,心灵与肉体所经历的起起伏伏使我失去了善恶的准则。我相信“弱肉强食”是一切美丽温情下的客观真理,我甚至以此为彻悟。心中对生命的享受与自我激励就是:“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当我经历了一连串神奇却又平常的小事接受基督耶稣后,我无法写出自己从不信到信的见证,我好象成了另一个人,之后的生命与之前的生命毫无关系,人生仿佛被截成两段。造物主上帝却一直对我说:“在母腹中我就召你、预备你,你一生的年日都在我的手中。”但这句话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无法理解。
  为了编辑自己在“诗家园”开的专栏,我重新修改从90起写的长诗,突然惊奇地看到了上帝的这句话——“在母腹中我就召你、预备你,你一生的年日都在我的手中。”丈夫和我一起整理这些作品时,他感叹地说:“看来你成为基督徒是必然的。”在这个专栏诗稿的基础上我编辑了这本诗集,为了准确地留下当初写作时的思想感受,诚实地呈现自己这些年的心路历程,我基本保留了诗作的原本思想面貌,只是在诗歌断句、节奏、意象的连贯等文字技巧上略做修缮。
  谢谢所有阅读这本诗集的朋友!是的,无论你我是否见过面,你都成为了认识我的朋友,因为我内心深处的波澜起伏,我从二十多岁到四十不惑这段人生最重要的过程,都呈现在你的面前。其中的痛苦、挣扎、欢欣都邀请你同享。
  
  (一)
  我的第一首长诗《生命历程的呈现》写于是1990年,那年我二十七岁。在这之前的日子,生命中充满了g e命激情。上小学时因家庭出身等问题很困难才当上红小兵,但这并不影响我痴迷于读×××著作,以至于可以捧着红宝书读到面前煤炉上的饭烧焦都不知道。我对×××著作的热情,后来发展到工作后自费苦读成人自学高考党政系。×××诗词中的g e命豪情彻底将我从一个被姑苏评弹滋润的小囡,改变成了红色的g e命接班人。
  我最初对文字的热爱来自于奶奶的唐诗宋词,来自于母亲的西方童话故事,来自于一些发黄的小人书、哀怨缠绵的江南戏曲。但当我被送进学校(也算是离开家庭进入社会后),立刻抛弃了小江南的缠绵,主动投身于g e命的大熔炉。我把来自于诗词歌赋、“红楼梦”、“牡丹亭”的文字全部供献给了大小字报。从小学为老师同学写大小字报,到中学出黑板报写广播稿,到成为一个团干部、一个党委宣传干事,我的文字始终在为“g e命理想”服务。十八岁以后也写过几首情感小诗,但都被我自己不屑一顾。
  1989年一些众所周知的原因使我的红色梦想破灭,解放全人类的热情顿然消失,我以为握在手中的“真理”突然无影无踪,一切的标准都模糊了。那年在我的个人生命中发生了几件事:人生至今唯一一次在公安局里受审;预备党员资格取消;停薪留职去复旦大学读书;所爱的人离开卖空新房;与父亲产生重大分歧违背他的意愿,形同冷战;被怀疑为筹学杂费监守自盗党委摄影器材……世事无常、人情冷暖在我二十六岁那年残酷地向我显明了它的真实面貌。但在我的内心深处并不在乎这些令我痛苦的世事、人情,我最痛心的是“真理”仿佛已经死亡,对光明的追求变得遥不可及。
      地平线上,落日是无字的墓碑。高耸。狐独。
      以悲壮的形象,启示着曾有过的和永不再有的昨天。
        而昨天,是播种箭羽的季节;
        是死亡喧哗聚会的盛宴。
      是空白。是空白。是空白。
      ……
      为了埋葬一段圣洁的往昔,我们用落日做墓碑,
        且不惜让阳光陪葬。
  虽然,我对自己追求真理与光明的“人生理想”宣告了“死亡”与“空白”,但冥冥中却仍有一份等待。“等待门砰然打开,等待肩上一只手的份量。 /等待……”但在我的面前“死亡”与“绝望”仿佛绵延不断的山峦,而身后的路己化为无有,一片荒芜的戈壁。“我的等待是黑鹰折断的翅膀,/在原野上树起标杆,成为我灵魂的负重。”
  十年之后,这仿佛象灵魂负重般的等待终于有了回应,1999年我等到了一只有着钉痕的手——耶稣的手,上帝天父的手。这只手为我打开了一道门,这手从此以后常常按在我身上,输入耶稣的生命与荣耀,替换我昔有的死寂与寒冷。安慰、力量、使命、恒定……我等到了那只手,使我在那十年中灵魂的呼求与负重没有落空。虽然我身边的亲朋没有一个能听得见这呼求,没有一个人能感受这负重,但我的神他听见了,他也感受到了。“寻找的就寻见,叩门的就开门。”这实在是上帝天父给他迷失于遍地的儿女们的应许。
     黑压压跪倒一片,祭坛上还未选好祭品。
     还未找到足以代表全人类尊严的东西。
  
  没有比白骨更加严肃的信念。
  没有比谎言更加崇高的追求。
  没有比钱币和印章更有权威品行。
  可是,这一切对于神灵,
  既无助于消化也不能延年益寿。 l
  我可怜的人类绞尽脑汁,不得不从茶水里欠起身来,
  茫然四顾——寻找有生命的祭品。
  当我重读这些诗句时,我无法不相信对上帝的认识原本就在人的心中。十多年之后,我看见了造物主上帝在创世之初就为人类准备好的祭品——他的独生子耶稣,无罪的羔羊。“生命在他里头(约翰福音1:4)”耶稣就是人类寻找的生命,是洁净的血。“我听见那个声音的召唤。……它在召唤我走上祭坛—— /在血泊中亲近真理。亲近自然。亲近更纯粹的生命。”当我读到这里时,我重新面对了上帝曾经借着世间各样细微之物、各种声音来召唤我这个事实,不禁泪流。
  那时,我听不清上帝的回答。如果说“死”是为了“重生”,当时的我虽然世事、人情、g e命的激情、人生的理想都“死”了,却没有得着“生”,也看不见“生”的盼望。1990年以后,我主动地放逐了“理性思索”,盲目地陷入感性的跟随本能的“情”。我以追求爱情来减轻自己追求真理所带来的灵魂负重。那段情缠缠绕绕十多年,仿佛一个虚空的陷阱,吞灭了许多,以至于我在十多年后写了一组诗《九九归零》希望为它划上句号。所幸的是,我在沉迷于“情”的同时也让自己尽量远离社会,亲近大自然。我随着赴海南的浪潮奔向大海,却没有弄经济之潮,反倒自我放逐于山水之间。“宁静”使我在上帝的所造之物中趋向造物的主,趋向万有中的“天道”。
  信念的深处因此而遭触动, 渴望一个深长的亲吻,
  传递大自然全部的气息。
  ……
  让你的手臂出现吧!
  在此时。在冬日的夜晚。在遥远的峰顶,
  升起来 !
  带着闪烁的光环,给我一种召唤的错觉……
    多年之后,当我读圣经中诗体篇章《雅歌》时,我才知道自己真正爱慕的良人是耶稣,我以全然的爱爱他。认识耶稣以后,他令我成了一个童贞之女,可以拿得出纯洁之爱倒在他身上。世上的情人与爱情都成残缺的影儿。
  
  (二)
    从《海在近旁》到《天簌-预示》,大自然中上帝的启示如天父的呼吸般令我伤残的心平复、渐渐痊愈。相信真理、渴望真理的信念重新萌生。
     这是海洋的黄昏。
     信念象支挺立的椰树,一动不动,领略海空的寒冷。
     是什么力量使我们保持倾听?
     是什么力量使我们坚信——生的位置永远在旗帜之下;
      永远在飘扬的旗帜之下;永远在直立的旗帜之下?!
     永远是一份趋近的感觉,向你——向我——向他——
      传递爱的希望。
  我的生命中重新开始有了祈盼:“祈盼一双永不垂闭的眸子,使新生成为可能。”“祈盼光明透射心灵/祈盼爱回复远古形态/……/我们祈祷的颂词/是否?会象一群初醒的宿鸟,被足声惊醒/拖着啸音掠过头顶 /在天宇颤动的气流中开始新的寻觅/漂泊……漂泊……多少个黎明就有多少次起程。”这祈盼对于我是何等珍贵,它使我不能在心灵的麻木中以死亡为生命的常态;它使我能够有勇气在“朝圣”的路上继续向前,在照常吃喝嫁婚的人群中对真光持守一份相信与盼望。
     哦 ! 有谁知道?人类的良知将要去哪里
     逝水。逝水。
      心灵中几度沧海桑田
     窗外风声徘徊,灰色的门若闭若开
     曙光已为我净沐,合掌
      ——等待你的到来
     ……
     请别抛弃我!
      宇宙中的主宰,真理中的核
     虽然我对你一无所知,但我的灵魂始终趋向你
     我要摆脱所有的鬼魅
      去寻找一双年迈的膝盖
     持仗他的宠幸,放逐仇恨与悲哀
      在昼夜交替的疆界,我将成为你的子民
     ……
     阳光将临!真理将临!
     是否有一瞬,能让我真切地面对光芒
     ……
     使宇宙的心脏,恢复柔软,恢复敏感,恢复智慧
      ——领悟生命
     这是神的引领
     在欲望的迷雾中,请跟随来自天堂的圣乐
     跟随人类的良知
      跟随某个永恒的定律
     ……
  我相信在我写下这些句子的时候,上帝正站在我的身后,他听见了我的祈祷。他的眼中有泪,他向我的心灵呼唤,他知道我必得着我所祈求的,虽然那时我仍完全不知道他。
  
  
  (三)
  我远离世事、消遁于天地之间,原本是为了追求天地之间的“道”,聆听心灵与大自然共鸣时发出的“天簌”,渴望这天簌能引我靠近那光与生命的“道”,但可惜我最后走入了“神密”与“虚玄”。在写《预示》及以后的那段日子里,我借着冥想沉迷于纷繁、细微、无理性的意象中,沉迷于语言、文字本身的游戏。
  92年我离开海南入川,93年离开成都入京定居。那段时间里我最爱的是一本洛阳古墓中的石刻拓本,黑色刻画的石棺是我眼中最迷人的东西。《古墓》的二卷诗稿都是写那些神密、虚玄、死亡的感觉。事实上,当我的眼目一直被那些黑色石棺吸引而离开太阳与大海时,我的心灵正在绝望之后日趋涣散与颓废。
  “肉体自伤口流出/汩汩地,钻入地壳的毛孔/怀着忧郁的心情,深入下去/深入到真正的,不存在对比的黑色中/消灭自己和自己的轨迹/灵魂却无法跟随,它固体的身子象颗果仁/喷香地留在舌尖,等待咀嚼……”“失眠的灵魂,饥饿难忍/痛苦地,挂在天上脚不沾地/抢购的人们排成长长的彩虹/所有的食物都长在梦里”。这些诗句都是当时情景的描述。我的“智慧……失去了思索的力量,……肉体与心灵都没有边缘。”但是感谢上苍将热爱光明的执著放在了人的心中,我仍然有“两只玉兰般苍白的耳朵/悬挂在树上,倾听天路趋近的光。”
  在北京居往的三年是我生命中最放纵、纷乱、麻木的日子,常常喝酒喝到凌晨,几乎是不醉不休。但我的丈夫和清华园里那间小屋救了我,那个宁静的家似乎与外面的世界毫无关系,成了我灵魂喘息、安存的地方。那三年中,我肉体的生活混乱、荒唐,拒绝一切理性的制约,拒绝“良心”与“真理”。但我的心灵仿佛被寄存在丈夫的怀中,被他用一种世间不常见的“爱”保鲜着,那段时间中他是我生命里坚实的大地。我依靠在他的爱上,但我却付不出等价的回报。“虚无”引我坠入“放纵”,其实这两者之间本质上完全一样,就是“死亡”。那时我说人只有两种生命状态:“等死”和“找死”,而我属于第二种人。我在诗中写道:
  整个一生都像是骑着一匹惊奔的烈马,看见的只是一片模糊
  这使我无比地厌倦生存,厌倦每一个动作,每一丝浑浊的气息
  难道就这样生活在似是而非之中,浪费我们尊贵的语言和生命
  没有真正的黑暗,供我们创造绚丽的幻梦
  也没有真正的光明,为我们照亮大自然本身的缤纷
  我们只是一些粘土造就的物品,鬼魂与天使轮番通过我们说语
  ……
  我的心灵并没有死,那一份对爱和真理的“相信”仍然在我的肉体生活之外存活着,对此我非常感谢我的丈夫,他是一个正直、光明、宽容的男人。但他说我应该感谢上帝,因为他以及他对我的爱是上帝为我预备的。天父上帝为了他在我身上命定的呼召与拣选,保守了我。他因着我曾经向他的呼求,没有放弃我,继续引领着我灵魂的追求。
  我在孤独的热情中走向天空,走向剖开的太阳和云
  寻找我的家园,寻找我的诞生,寻找我的喜乐和安息
  谁肯重新将我孕育诞生?谁肯为我重造骨肉与心灵?
  
  生命的气息啊?谁能吹入我的血中,化了几世的寒冰?
  我渴望被生成一个爱美的人,并且热爱用声音打扰或爱抚别人
  谁将生我呀?是不是这美丽的天空?我怀着惶恐与坦率走向你。
  
  (四)
  1995年我对自己在北京的生活己不能忍受,曾独自去沙漠、新疆。回来后,我对丈夫说:我希望去一个有饭吃的戈壁高原,安静写作。一年后,我随丈夫来到美国西部高原——美丽、辽阔的阿尔伯克基。这里没有太多的人,更没有熟悉的母语,这里有的就是罕见的,清沏而变化无穷的天空。1999年就在这天空下我认识了上帝,认识了耶稣。一生的问询都得到了解答。我在长诗《关于苦难》中以质朴、简明的语言书写着,仿佛一种新生。一扫曾经对语言与意象的热衷,将人生中的痛苦呕尽,将心灵的负重卸下。
     是谁把我置于这地上?
     让我存活七八十年只为土中刨食?
     是谁把我置于纷乱的世间?
     让我终身挣扎,捆缚自己?
     是谁让苦难漫溢人间
     却令心灵向往平安?
     ……
     我的死期总是遥不可及
     一生的追求却早早死去
     徒然地
     翻阅生命的日历
     往昔、将来留不下任何痕迹
     生命的意义究竟在哪里?
  当时还写了《创世纪》诗剧等,2000年之后我完全被圣经吸引,进入美国西南三一神学院学生圣经研究与神学。圣经回答了我人生所有的疑惑,“天国”带着它巨大的光耀临到我。
     在这真理如闪电般四处飞翔的时刻
     在这叹息如大鸟般张开恩典的时刻
     在这造物者的情意
     临到被造之物的时刻
     有谁在倾听?
     有谁以童贞的安静倾听爱情?
     有谁能明白?
     有谁以溃散的骄傲换取真诚?
     谁的灵魂啊,睁开了眼睛
     领受这灵与肉的转换,领受预言
     ……
     公义睁开羚羊的眼睛,注视着
     良心泯灭的族群
     不是为了拒绝,而是为了赦免
  2003年网络使我恢复了诗歌写作,那一年我写了大量的诗歌。诗句带着我灵魂中的喜乐与光芒喷涌而出。我产生了一个心愿:让圣经中完美的启示,让耶稣的生命,让天父的爱与智慧,借着我心中流出的诗句滋润这地,服侍这世代与我一样饥渴的人。
  这本诗集中选了春夏秋冬四首各具代表的长诗。《天国》倾述了对上帝与永生的感悟,《大峡谷》抒发人在大自然中对造物主的感恩,《灵》描述人对自身灵魂苏醒后的欣悦体验。《婚姻》是我在圣诞节结婚十周年献给丈夫的诗,这首诗是我这个诗人十几年来第一次为爱我的这个男人写作,第一次真正以感恩的心注视自己的婚姻。2004年我在离开中国八年后第一次回国,那年我回了两次国,心灵中对故土的爱与震憾难以描述,我写下了《想念中国》这首诗。我曾经深爱那块土地和那里的人,但最终绝望、放弃,是上帝的大爱使我有勇气重新思念故土、热爱那里的每一个人。
  “认识耶和华是智慧的开端。”耶稣的生命进入我的里面,他是真光,照亮了我周遭的一切。使我可以重新认识天地、认识自己、认识世界、认识我的祖国和我的族人。重新拥有了爱的能力;重新拥有了热爱生命、追求真理的勇气。何等的欢欣与喜悦,何等的清沏与平安在我的心灵中,愿我的诗句将它们传递给你。
     
  
  施玮 写于2005年6月28日阿尔伯克基沙鹰小宅
  
  附:《生命的长吟——施玮历年长诗选》诗集目录
  生命历程的呈现1990 / 海在近旁1992 / 天籁 1993 / 古墓1994 / 宋词与女人 1996 /关于苦难1999/ 天国2003春 / 大峡谷2003夏 / 灵2003秋 / 婚姻2003冬 / 想念中国2004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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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施玮,诗人、作家。六十年代生于上海。祖籍江苏苏州。曾在北京鲁迅文学院、上海复旦大学中文系作家班学习。干过工厂技术员、团干党干、总裁助理、文化公司经理、诗歌编辑、书商等。1996年底移居美国,攻读圣经文学博士。获美国西南三一学院硕士学位。现居洛杉矶,从事写作、编辑、出版、电视栏目主持及文化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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