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我和已经退休的陈老师在楼下散步的时候，和一个清扫垃圾的保洁人员打了个照面。

 

　　他开着着一个大大的垃圾车，低头默默打扫着，并没抬眼看我们，垃圾车里散发的难闻气味使人们都避之而不及。

 

　　瞅着干干净净的马路，陈老师跟他打了一声招呼：“忙着啊，师傅……”

 

　　他蓦地抬起头来，黝黑的脸上浮现一抹拘谨的微笑。“啊……你们散步啊……”他回应着，略显“惶恐”的眼神里夹杂着些复杂的情绪。

 

　　“辛苦了……”我也对他说道。

 

　　“应该的，呵呵……”他一边笑，一边继续忙活，能看出来他的腿却是拐的。

 

　　走到前面的时候，一位熟识的胖妇人跟我们说：“看见那个保洁老头了吧，你们以后还是离他远点，我和他同村。别看他现在干活踏踏实实，年轻的时候可坏着呢，好好的日子不过，妻子漂亮，儿子可爱，不去珍惜，偏要去当小偷，还打架斗殴，后来在监狱里蹲了几年出来，妻子却带着儿子跑了，他就更破罐子破摔，又去诈骗，后来二度进监狱，真是作孽啊，他这个不争气的东西，把他爹都给活活气死了。后来他妈带他信主了，人老了竟然改邪归正了，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胖妇人喋喋不休地说着，语气里透出鄙夷。

 

　　是的，在现实生活里，有一些人做了很多的恶事，虽说人还活着，却如一具行尸走肉，锦衣玉食，但是吃不香，睡不好，良心受到撒旦的控告，有的人后来连他的住所都化为无有，子女跟着受很大的连累和咒诅。幸运的是这位清洁工，他在前半生的黑暗生活里挣扎，晚年终于看见了大光，悔改自新。

 

　　这样的见证，自古以来都不少见啊。

 

　　走在路上，我们还遇见了陈老师的一个学生，那个学生问七十多岁的老师：“您还记得您的学生甜甜吗？”陈老师笑着说：“我太老了，教过很多学生，年轻人变化快，模样十八变，有些不记得了。”甜甜追问：“可是我对您的教导之恩始终未忘啊，毕业之后问您家的地址和电话，您都不肯给，我连报答的机会都没有啊。”陈老师说：“这都是为人师表应该做的，没必要再提了。”

 

　　甜甜离去后，我问：“陈老师，甜甜比我小两届，但我记得很清楚啊，她那时刚刚失去父亲，内心跟受刺激，天天不说话，您像母亲一样地照顾疼爱她，您怎么会忘了呢？”陈老师笑着说：“我当然记得，不过我当初照顾她，也不是为了将来能拿她来炫耀，更没有想得到任何回报。”

 

　　和陈老师走了很远的路，听了这些话，我觉得身心舒爽了许多。陈老师是主里的老信徒了，她这几句再平常不过的话语慰藉了一颗敏感而脆弱的心灵。我也猜测，对那个保洁工来说，至少在那个傍晚，他的内心应该是欣慰和温暖的，因为他感受到了自己的存在和价值。他对人的看法，也许会因此而有所改变。

 

　　晚上回到家里，外面又下起了小雨，天气很寒冷，在静静的夜晚，泡上一杯菊花茶，聆听淅淅沥沥的小雨敲打在窗玻璃上滴嗒滴嗒的清脆响声，看看万家灯火，思及保洁员和陈老师的人生经历，我的脑海里浮现出“积善不积恶”的五个大字，道出我心底的感悟。

 

　　是的，人生像走路，又像在旅行，就是这样走啊走，一直走到生命的最尽头……一旦步入中年，进入老年，此时的心，应该更觉悟，更宽广，不停地向那遥远的远方呼唤，向那高高的蓝天白云去探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