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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目前中国神学教育的一些反思

2014-02-25 作者:林慈信  
来源:新浪博客我也要投稿


  这十年来,笔者全时间投入了神学院教学和平信徒神学教育事工。不论是在本地(洛杉矶),在北美各处的海外华人教会,在网络电视上,或在其他海外华人的群体中(香港,日本,东南亚),都必然与中国大陆的教会肢体接触。在那些为本地平信徒开办的神学讲座,往往都有中国大陆的海外神学生,知识分子,与教会领袖来『旁听』。华人神学教育与海外华人教会一样,已经不能分『大陆』与『海外』模式了。

  巨变与多元化

  如何向多元文化的华人神学生群体教导?如何有效地讨论神学、教会历史、护教、教会事工、个人事奉方向问题?如何建立属灵(成圣)生命模式?都是目前的挑战。

  这十年来,中国、中国教会、华人神学教育起了巨变,对我们在资源有限的前提下尽力供应国内和海外群体神学教育(培训)的同工们,带来很大的冲击。要做的事太多了。能做,愿意作的足以供应需要吗?在做的,是合适的人选吗?在教的,能帮助领袖,教会们成熟吗?前面要走的路,比目前会更难吗?

  从这几年有限,零散的经历,笔者看到一些中国与教会目前的特点,可能需要神学教育工作者留意。

  首先,中国目前是城市带动农村,社会如此,教会如此,神学教育也必然如此。因此,神学教育工作者若以用二十年前中国教会的情况为出发点,心中对中国教会的理解若仍是以农村为主,则会错过很大的机会,在二十一世纪服事中国教会,供应教会真正所需要的。笔者完全没有意思说,农村的教会不重要,他们毕竟是中国教会的大多数肢体。而服事农村教会,正是海外华人教会宣教的重点,特别是平信徒与提早退休信徒的参与。我要说的是西方与非华人宣教圈子在过去十年经历的觉醒:城市带动农村。若忽略了城市教会真正的需要,还是错过了最策略性的群体。

  这对神学教育带来怎样的涵义?我们必须暸解城市中教会的需要,包括劳工层面,和知识分子层面。简单的说,我们必须面对与家人分开的信徒生活,包括传道人;面对信徒心中迫切的问题:如何面对离婚,再婚的问题;如何面对经济压力,包括这方面的伦理问题;如何面对从多方面来的援助(包括神学教育,教会事工资料,讲员,书籍的供应,海外慈惠事工的到来等);如何从《圣经》建立慈惠事工,『心理辅导』等的理论基础(四川地震已经把这两个话题,从宣教机构的办公室带到街上了!)。总的来说,教会领袖需要从一个较广的角度理解基督徒生命与生活。福音派中,喜欢用『国度的角度』来形容这种较广的视觉。

  四代神学生

  其次,我们必须面对国内已经献身,蒙召服事主中的好几代;笔者分辨出四代。

  五年前,按照我有限的接触,很多追求培训,鼓励弟兄姐妹培训,而自己也参与的领袖们,是三十五至四十五岁之间。这些可能是多间堂会(会众)的牧者,同时兼顾培训事工。很多有过专业的训练和工作经验,或从商(包括在海外)。另外第二种是:二十五至三十五岁的基层牧者,传道人,巡回宣教士;他们是战壕里的基层工作人员。这两代,是神学生中的大多数。

  过去两年,令我诧异的是,需要面对新的两种群体。第一,年龄十九至二十二岁,意思是,大概不可能在国内已经完成大学、大专学习的同工。他们代表着新的一代,到了2030年代的时候(离现在才短短的二十年),将是四十多岁的成熟教会领袖。他们与文g e,六四等事件的距离,比任何一代都遥远。他们生命的过程包括中国参加世贸,举办奥运,指责美国经济策略等事件。他们在生命,服事中所面对的挑战包括什么?这需要从后现代,全球化,中国的兴起等角度去思考。这方面,可参考西方(例如美国)目前大学生事工面临的挑战,肯定与服事目前西方青年信徒的挑战有很多的相同点。跨越台湾海峡的婚姻,越来越多;神学生也不例外。因篇幅和笔者的应验有限,本文不仔细讨论;只是指出目前必须考虑的课题。

  另外一种受培训学生,年纪约四十,明显的在教会圈子与基督教思想(或神学教育)圈子有一段时间。与其他的典型、正规培训学生比较,他们是少数民族。因为他们受过人文科学的熏陶,可能是透过大学,或者三自神学院里的学习,或者个人的兴趣;多多少少都受到人文哲学的影响。可能对巴特(KarlBarth)特别感兴趣,甚至敬仰;当我解释康德(ImmanuelKant)哲学的时候,他们最感兴趣,或者可以与我对话,批判我的想法;对教会里的八股与软弱,采取特别批判的态度;对哲学,文化问题比其他学生较为敏感;对将来事奉的道路可能不完全明显。他们在课堂问问题时,其他较典型,正统的学生都喜欢关掉耳朵。

  这两种学生给我带来非常大的冲击。年轻的一代,需要培养,鼓励;可能要考虑到:他们是否来自一个敬虔的家庭、教会背景?若是,如何充分使用这属灵资源?海外工作人士暸解国内这些多代敬虔的信徒家庭吗?若不是,而是来自非信徒家庭,撇弃一切跟随主的,又如何鼓励,支持他们?他们这些青年,在面对经济,文化,娱乐,进修的目标与动机,事奉的工场(可能是海外,跨越文化的,或是海归),交友与婚姻等问题上,是否还能假设他们如二十年前中国教会的献身『青年』一样?至于对人文学科、人文哲学(存在主义等)、当代神学比较敏感的学生,如何引导他们欣赏比较正统,保守的属灵遗产,特别是宗教改革以来,福音派的属灵传统与神学思想?如何帮助他们欣赏教会,虽然是充满着软弱,可是毕竟是主耶稣的身体,是那充满万有者所充满的(上帝特别临在之所在)?如何建立一个正统的视界,面对、批判西方人文思想?如何建立合乎《圣经》的认识论(epistemology)?

  学习模式,《圣经》背景

  经过几年的教学,我感觉到学生在归纳法查经方面的缺乏。不论是中,港,台背景的华人,都不太习惯好好的细读,分析经文。基层的信徒,习惯了流水账式,灵修式的读经,不习惯真正的查考《圣经》。最多翻翻参考书,网上随意抓一些材料,就算预备好一次的查经聚会了。受了科技影响的学生,不晓得为什么到了读《圣经》的时候,不会用上归纳思维方式(inductivethinking)。大陆群体蛮多喜欢马上抓到整卷书卷的主题,正本圣经的流程,对细读经文不一定感兴趣。这是教会背景。至于神学生如何读经,因人而异,可是总的来说:有系统的归纳式查经,是一个基督徒长进过程的宝贵资源,这是大部分神学生没有经历过的。

  除了细读《圣经》,归纳查经以外,用一个宏观的角度来看基督徒信仰,也是当今的需要。这两方面似乎是相反的,其实是相辅相成的。

  有一次,我带着二十多位第一年的神学院新生,上『神学导论』。除了典型的讲课以外,我指定他们要在图书馆里浏览。其实,整个课程在图书馆里举行。每次讲到什么课题的时候,马上可以用图书馆的藏书作为例证。指定要完成的功课包括:翻阅至少一百本神学书籍;为二十本书写一个简单的介绍(几行就可以)。上课时,我会介绍一些基本的神学书籍,例如:

  J.Nyquist,《你也能带领查经》(校园)。

  《圣经新词典》(中神,天道);特别几篇文章:『智能』,『知识』,『顺服』,『信心』,『权威』,『默示』等。

  《研经日课》。

  《清晨静思主话》。

  史布真,《清晨甘露》(浸信会)。

  杨以德,《旧约导论》(道声)。

  GleasonArcher,《旧约概论》(种籽)。

  滕慕理,《新约概论》。

  各样的研读版圣经。

  各样的神学词典。

  基本典型的系统神学教科书:任艾萨克,伯克富,Erickson等。

  不同时期的信经,信仰告白,要理问答。

  巴刻,《简明神学》。

  巴刻,《认识神》。

  巴刻,《传福音与神的主权》。

  慕理,《再思救赎奇恩》。

  傅格森,《盘石之上》。

  巴刻,《活在圣灵中》。

  凯伯,《基督荣耀的身体》。

  华尔克,《基督教会史》。

  BruceShelley,《基督教会史》(北京大学出版社)。

  凯伯,《历史的轨迹》。

  JohnFrame,《卫道学概论》。

  这次课程给学生带来很大的冲击。有些从来没有受过人文学科教育的,第一,两天简直是愣住了。需要很大的鼓励,把一本书翻开给他们看:作者是谁?这本是哪类的书?看看目录,书中处理那些题目?本书的结论部分,告诉我们作者的目标是什么?慢慢的,一些学生转过来了,从完全震撼到发生兴趣。过了几天,连吃饭,自由活动的时间,在图书馆都看到学生在翻阅。

  从开始就让学生直接接触一些扎实的,信仰纯正的书籍,是目前的急务。

  神学思想,教授信仰

  最后,笔者必须谈一下神学教育的信仰立场问题。目前很多所谓『福音派』的神学院,从美国的主要学府,到东南亚、西方等海外华人群体的神学院,都在朝向『新福音派』,甚至『后保守派』的信仰姿态前进。教授们采取的一些态度包括下列一些;读者读到可能会感觉震撼,怎么可能在福音派神学院里出现这些现象?但这些确实是福音派神学院里,学生在课堂里所接触到的信仰。

  『你们(第一年学生)解释《圣经》都解错了。你们要问:怎样纔是正确的解经方法?喔,到了毕业那年,你们就会知道的。』(翻译:请不要阻挡我拆毁你们以前的保守解经观念,我的计划是要向你们灌输最新的学术理论,让你们不再作一个基要主义者。瞧着来看!)

  『古代近东文化与旧约圣经的表达方式是一样的。』(翻译:旧约的历史书卷充满着神话。)

  『我们并不是真理的拥有者,我们只不过是真理的见证人而已。』(翻译:信仰是相对的;我还搞不清楚,我所信的真理是什么。)

  『我个人相信《圣经》无误:因为这是福音派群体的信念。』(翻译:我个人可能不完全相信,不过这是群体的共识;最好请你们不要问我这问题。)

  『我们是超宗派的学校,我们要的是圣经的神学,不是什么派别的神学。』(翻译:宗教改革以来的正统神学,我们是极力反对的,甚至讨厌的。)

  『伯克富的《系统神学》?喔,太过过时了,现在没有人读这类书的了。』(翻译:上一代的正统神学,是需要抛弃的。好好读一些比较开放,自由派的作者吧!不要那么八股。反正自称改革宗的神学家,也采取很多不同的信仰立场。)

  『我不是神学家,只是一个平庸的传道人而已。』(翻译:系统的神学学习,信念,教义的学习,将不是我教学的重点。)

  『(教牧辅导第一课:)牧师常常不能处理一些比较严重的问题,是吗?是的;他们需要推介给专家们处理。』(翻译:《圣经》是不足够提供辅导原则的,好好学习我们从世俗心理学学回来的理论吧!抛弃那些以《圣经》的完备为基础的辅导理论吧!)

  『处理这些问题(如:忧郁),需要用上一些冥想。』(翻译:不要惧怕用一些新纪元运动的冥想治疗,没有什么大害。)

  因为篇幅缘故,这里不细谈神学问题。不过,笔者提出一点作为结束。中国广大的信徒、领袖群体目前究竟需要什么?需要把他们的敬虔、基要传统拆毁吗?还是需要讲师们肯定他们传统,正统的信仰,重申《圣经》的默示,无误,权威,然后介绍哦一些正统的神学治疗好让他们快快的喂养他们的羊群?他们需要知道如何解释《圣经》。他们需要马上派用场的讲章。(笔者虽然不认同这样的学习方式,不过指出需要是多么迫切。)笔者从有限的经验,并从自己的传统出发点作出一个初步的结论:目前培训需要的,是上一代的,即上世纪六十,七十年代的正统福音派(目前可能被称为基要派)的解经与神学遗产,而不是新福音派和后保守派提出的新颖理论。有了笃信《圣经》的默示,无误为基础所建立的稳固,扎实的信仰系统以后,笔者不愁下一代的传道人会勇敢地,本着真理的立场,面对二十一世纪各样的学术问题,特别是『语言对解释《圣经》的涵义』为最重要的课题。这是笔者对『本色化神学』的期待:正统神学,然后应用在二十一世纪的教会现况。中国在很多事情上都是跨过几代的(从没有电话到用最新的手机,从没有高楼大厦到最新的建筑设计等)。神学上可以这样作吗?是否会带来消化不良?

  小结

  有人说,中国的教会正在失去她的灵魂吗?

  当今神学教育需要面对的挑战是:

  (一)拿出心来爱学生们,不怕分享自己的有限,软弱,成长过程,同时重申对《圣经》的完全信任。

  (二)不要怕与学生讨论切身的问题,特别年轻的学生要知道,向老师问问题是没有禁区的。

  (三)重申对《圣经》默示、无误的信任,同时介绍不同派别的前提预设,不要让学生作井底之蛙。

  (四)与学生理清楚,为什么来学习神学?不是为了个人的兴趣,甚至不是为了补充自己的不足,而是为了教会的需要。因此,要爱教会,还要更爱教会。

  (五)学生学了两三年的神学,还会『有道可传』吗?讲道的时候,还会向会众宣讲,『在这段经文中,耶和华如此如此说!』吗?还是落到这样的结果:『哎呀,我读了一两年神学,终于懂了!《圣经》呀,是有错的啊!!』(成千上百的神学毕业生的实在情况。)

  (六)指导学生欣赏过去保守的信仰传统,从宗教改革以来凡是相信《圣经》默示与无误的神学学派。

  (七)提供多轨的事奉前景,包括双职,创启事奉等;多提『文化使命』和『全人关怀』,同时不忽略直接宣讲上帝的话。
 

【作者简介】 林慈信Samuel Ling 是一位牧师、美国天普大学中国历史博士。「中华展望」创办人与总干事。曾授课于富勒神学院,威斯敏斯特神学院与惠敦大学。他是史学家、神学家和传教学家,他致力于探索影响中国教会和牧养的重大问题。近年来一直向华人教会讲授改革宗神学,并主持翻译相关经典著作。 林慈信祖籍浙江慈溪,于1951年在香港出生,是家里第四代的传道人,在一所敬虔的神学院校园里渡过了人生的头十四年。父母亲是神学院与中学的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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