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看看你白头发也掉了这么多。”虽然是事实，我还是忍不住说。

 

　　洗完头，坐在阳台上，我对母亲说：“妈，今天半夜没啥事你可别再喊我，晚上睡不好，我白天没精神！”

 

　　不由想起前天晚上半夜，我正在睡梦中，她喊了我两次。

 

　　第一次是夜里三点多，她拄着拐杖站在门口叫我，我揉着惺忪的眼睛，一骨碌爬起来，问她怎么了？她说，从卫生间出来，坐在床上，她听见有人对她说，天亮了，该叫天朵起来做饭送孩子上学了。

 

　　我给她指了指窗外，有些哭笑不得，说，还早着呢，三更半夜的，你一定是听错了，哪有人对你讲话，你睡吧。

 

　　我躺在床上，却没了睡意，心想她也许因患忧郁焦虑症多年有了幻听，还是有恶者搅扰她？想着想着，很困，不知不觉又睡了，没想到过了两个小时，我又听见她站在门口喊我，说，妮儿，你听听，不知道是谁总在敲我的门，我说，哪里有人敲门，她说，在那儿呢。我看看门口，没有人，也没有任何动静。

 

　　她低着头，似乎是做错了事，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望着母亲的白发，我的思绪回到童年。

 

　　小时候，我一直留长发，头发黑而油亮，长发留了近十年，母亲每天不厌其烦地给我梳头，可是到了小学五年级，她生病了，而且经常卧床不起，我的长发便没人打理，于是有一次我的麻花辫惹得那位收头发的人动了心。

 

　　那一天，长发没有了，头发被剪得参差不齐，家里的气氛变了，我像变了一个人，性格也由活泼变得多愁善感。父亲安慰我：“小姑娘不适合留长发，长头发麻烦，洗一次费时费力，重要的是长发吸走营养，影响你学习。”

 

　　

　　从此以后再没留过过长的头发，发质也没从前好了。

 

　　吃过午饭，邻居来我家作客，我把这些讲给她听，邻居说她的婆婆也80多岁了，患有阿尔茨海默病，好几年都是她丈夫和大姑子伺候婆婆起居。邻居说，人们常念叨，人老了，就像小孩，她婆婆经常坐在轮椅上闹情绪，骂起人来就是大半天。可是我母亲比其它老人情况特殊，她患了半辈子的焦虑症，而且经常呜呜地哭，偶尔我也陪她哭。哭完，继续为她做饭、洗衣、擦身子。我想：“咱也是母亲，总有一天，也会老。”

 

　　有一次，我因有事外出了一天，就给她买了面包香蕉饼干当午餐。没想到她竟然自己跑了出来，被反锁在门外，傻傻地坐在门口等我回来，她看见我回来，就撇着嘴角，眼泪不住地往下掉，像委屈的孩子。从那以后，我就再没有出去过一天了。现在每天陪她听会儿播放器，天气好时带她出去晒晒太阳，看看外面的风景；天气不好的时候，我在家写字，她在一边看着。

 

　　是的，谁都会老。陪一个人变老，你尽可看清自己，看清人生，也便知道怎么爱，如何爱。换一个说法就是，你看到老了的自己，也就更加懂得善待老了的父母。而爱父母，善待父母，有时候，只需要一种陪伴，只需要从跟父母好好说每一句话开始。

 

　　那天，跟山东的一位姊妹闲聊，谈起父母，她说她母亲年轻的时候爱说爱笑，吃苦耐劳，母亲也很注重子女的教育。她也天资聪颖，学习成绩很好，后来就考上了理想的学校。

 

　　后来父母也退休了，他们生活得很惬意，没想到的是，几年前她的母亲因关节炎加重，而且病情来势汹汹，经过多年的治疗之后，生命是保住了，却卧床不起。

 

　　自从她母亲生病之后，她和父亲便尽心照顾母亲，无微不至，姊妹说：“妈妈生病之前，生活挺丰富多彩的，可是病了之后，哪里也去不了，不过她天性乐观，她的病榻就是她祈祷赞美的地方。”她还说：“这么多年，幸亏有父亲照顾我妈，要不然我也会像你一样独扛，还得照顾幼子，想想就崩溃。”

 

　　听完她的话,我很震撼,心里却在想,认识这么久，才知道姊妹原来也这么不容易，然而却一直还在为别人着想，她对人舍己无私的爱心让我很感动。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每每读到这一句,我的脑海中浮现出的总是年轻男女花前月下的海誓山盟,却从未想过,这句话也可能会由子女来诠释,回家路上，我的耳边循环着一首《烛光里的妈妈》：“妈妈我想对您说

 

　　话到嘴边又咽下

 

　　妈妈我想对您笑

 

　　眼里却点点泪花

 

　　噢妈妈 烛光里的妈妈

 

　　您的黑发泛起了霜花……”

 

　　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当父母进入暮年，祈愿天下儿女对父母都多一些孝顺，也祝福所有的父母亲都身体健康，平安喜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