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查理”吗?
2015-01-16
作者:临风
来源:《境界》我也要投稿
——《查理周刊》事件有感
这年头几乎很难有一个礼拜听不到极端伊斯兰主义者的恐怖暴力。1月7日,一位自杀炸弹客在也门首都至少炸死了37个人。可是几乎没有人注意到这事件,因同一天在巴黎,两位全副武装的法国穆斯林高喊“真主伟大”的口号,冲进《查理周刊》的编辑部,把编辑、漫画家、记者等工作人员全部击毙。
这两位阿拉伯裔的凶手是兄弟,至少其中一位曾在也门受过基地组织的训练。他们在短短几分钟内冷静射杀12人,包括两名警察,另有11人受伤,然后从容离去。这是40年来法国所遭遇最惨烈的恐怖袭击事件。
第二和第三天,又发生了相关恐怖事件,一位女交警被屠杀,一个犹太食品杂货店被恐袭,4位人质死亡。
这些事件震动了整个文明世界。法国人更是群情激动,他们一方面哀悼死难者,一方面控诉暴行。凶案附近堆满了各种纪念性的花束、蜡烛、留言,还加上笔。人们涌上街头,举着“我是查理”的牌子。笔和牌子成为向迫害言论自由的极端分子表达抗议的符号。
11日,全巴黎发动了“团结大游行”。44个国家的元首和政要也赶来参加。电视画面上看到各国领导们手挽手,一字摆开向前走,声势十分壮大。游行队伍中有各民族,各宗教的人士(包括中国驻法大使),他们从共和国广场走到民族广场。媒体估计有370万人参加这个游行,超过二战结束后巴黎人庆祝从纳粹压制下得到解放的游行规模!
在人群中我们不但看到“我是查理”的牌子,看到笔,也看到“自由、平等、博爱”的横幅。让人想起两百多年前法国大g e命的口号,使人从心底涌起一种庄严感。这不就是人类文明共同的价值么?连最微小的人都有了尊严,有了声音。这370万人再次肯定了“不自由毋宁死”是人类共同的呼声。
为何西欧穆斯林成为“圣战”战士?
自从去年中起,“伊斯兰国”(ISIS)给叙利亚和伊拉克带来前所未有的灾难。人们发现,ISIS中原来有数千战士是从欧洲各国的穆斯林社区招募来的。著名的“屠夫约翰”就是其中之一。为什么这批生长在西欧悠久文明的年轻人愿意离乡背井跑到伊拉克和叙利亚作“圣战”战士?
原来欧洲的穆斯林大多数是外来移民,因生育多,人口膨胀很快。他们自成社区,保留了自己的文化、语言和宗教。他们仍然遵守伊斯兰教法,指导着穆斯林的生活与信仰。因为不符合当地的文化、法律和习俗,无法融入宗主国的主流社会,造成许多矛盾。例如,妇女在传统穆斯林家庭中的地位很低,出外要蒙头。更极端一点,穆斯林家庭中时常传闻“仁慈屠杀”(mercy killing),让法庭不知所措,因为当事人拒绝与警方合作。
另一方面,欧洲文化越来越走向世俗的自由主义,打破一切的传统和禁忌,也让穆斯林家庭心惊。最鲜明的例子莫过于法国前总统萨科齐的妻子行为不检点,法国人却不以为意。现任总统奥朗德私生活更荒唐,但总统位子照坐不误。这些都是穆斯林所无法理解的,他们甚至把西方价值看作是腐化的象征。
再加上移民家庭就业不易,年轻人进入职场困难重重,在职业上被边缘化,成为极端伊斯兰主义者吸收的温床。正当欧洲“原住民”人口逐渐减缩的当儿,穆斯林人口却迅速增长。这批在宗主国不得志的青年当然会跃跃欲试,“投笔从戎”到中东参加圣战。而且,伊斯兰信仰中没有什么“政教分离”的概念,穆斯林参政的愿望强烈。他们喧宾夺主的架势刺激了“原住民”的民族意识,这是欧洲各国近年民族意识抬头的主要因素。
当“自由权”走上神坛
德国联邦总理安格拉·默克尔曾说,她感觉德国是建立在基督教的价值上,所以无法与伊斯兰教相融合。如果我们追问一句:什么是欧洲社会现存的“基督教价值”?可能并不好回答。文化遗产的教堂、艺术、文学、建筑已经无法代表今天欧洲的文化心态,或许只能代表欧洲逝去的历史。那些源于基督教丰富的精神遗产和传统价值,到今天几乎只剩下躯壳,失去了灵魂。
作为讥讽时政和文化的媒体,《查理周刊》的幽默漫画的确有它正面的功用。妙笔生花,《查理周刊》经常极尽其嘲讽、毁谤、亵渎各种宗教的能事,包括伊斯兰教和基督教,只不过从来没有基督教徒会用暴力来对付“言语暴力”罢了。这种没有底线、只有权利没有责任的自由权是否提供了建设性的能量呢?
例如,有幅查理漫画里显示一卷卷的卫生卷纸,上面写着基督教与伊斯兰教、犹太教经卷的名字。下面解释:所有的宗教都在粪坑里。这是什么自由?这不过是毁谤的自由。
其实,并不限于《查理周刊》,这种没有底线的自由权的表述在西方普遍存在。去年,提供火狐浏览器的Mozilla公司的CEO因为他个人不支持同性恋婚姻,他的个人自由不被世俗的自由主义份子接受,只好在口诛笔伐之下辞职。这是用“言语暴力”打击异己的典型例子。强势族群在言论自由的掩护下隐藏着歧视和仇恨的意图。
几年前范德堡大学的基督徒团契因为只能接受基督教信条的人作员工,结果被学校开除社团身份。这又是强势族群为了空洞的“自由权”去压制其他族群的例子。
有时候,这种歧视已经不自觉了。例如,美联社一向拒绝刊登《查理周刊》嘲笑默罕默德的漫画。这次事件发生后,有人指出美联社用双重标准。在它的网站上,有张作品取名为《向耶稣便溺》(Piss Christ)的照片。原作品是美国一位“艺术家”1987年的创作,他把耶稣的十字架放在花瓶里,瓶里盛满这位仁兄的小便!
虽然在被指出后美联社立刻把这个图片从网站上删除,但是我们可以看出,嘲讽、贬抑、甚至亵渎基督教在西方精英社会已经是习以为常了。在文化圈子里,这似乎还是他们表达自己品味和独立性的荣誉标志。
今天的西欧是个世俗的自由主义当道的文化环境。除了个人的欲望、喜好和他自由的表达方式以外,所有的道德传统和底线都可以被霸凌,再也没有什么是神圣的,是值得敬畏的。当“自由权”走上神坛,成为唯一值得维护的底线,不需要什么其它权威或理念作基础,那就是b ao-/政的开始。此时声音小的族群就成了强势族群的靶子,他们的故事就成为被挪揄的对象。那些以维护自由自诩的“警察”们,自己往往却是最没有容忍的人。
不要做单一故事的传播者和守护神
这就是《查理周刊》事件背后的隐忧。这也是为什么许多人站出来说,我们反对暴力,我们为死者哀悼,但是,我们不是查理。
他们认为,自由权很重要,值得维护,但是人类还有更重要的原则,更神圣的东西。我但愿这370万人要维护的不仅是《查理周刊》那种风格低俗、愚蠢的漫画权,而是更基本地,恢复默克尔所以为的真正“基督教的价值”。
那么,什么是基督教的价值呢?首先,我要说明什么不是基督教价值:十字军、帝国主义、宗教战争、唯我独尊、霸权、迷信、反智,这些都不是基督教的价值,它们是西方文明中人性弱点的显示。
基督教价值的核心就是敬畏上帝。人希望拥有大地,但是如果人失去了永恒,忽略了神圣的一面,人的存在就是空虚的、孤独的、偏执的,他就无法拥有大地。这是人类社会无法逃避的现实。
西方文明受到改教运动的影响,产生了“启蒙运动”,带来了共和思想。但是今天,这些接受共和思想的西欧却抛弃了对上帝的敬畏。人类好像是批被宠坏的孩子,变得任性、主观、自我本位,以为自己什么都懂。
基督教要求人爱上帝、爱人。人类虽然知道这个道理,但是却做不到。因为人类是有限的,容易犯错,需要救赎。当然,基督教并不能解决人类所有的问题,但是对上帝的敬畏可以帮助我们谦卑,不用单一的故事来描述各种族群的故事。
有人以为今天的问题是“文明的冲突”,有人以为只要采取某种政zh i制度,一切问题都可以解决。我以为,用自己单一的故事来解读世界正是今天的问题。
纪思道今年1月7日发生《查理周报》事件当天,在《纽约时报》的评论里写到他访问穆斯林国家的经验:从毛里塔尼亚到沙特阿拉伯,从巴基斯坦到印度尼西亚。在这些地方,一些极端的穆斯林向他分享他们对美国和西方错误的观感。这些人以为美国是被锡安主义所严密控制,美国人的目的就是要铲除伊斯兰教。他们如果抱持这种单纯的想法,怎可能不会敌视西方呢?
同样地,许多基要派的基督徒对不同信仰的人也有同样单纯的想法,以为这些人都是魔鬼的化身,教外人的想法都是毒素,应当保持距离,全盘否定。这样,如何与人合作,改进社会呢?
《查理周刊》所代表的这类堪称“原教旨”的世俗主义者,他们也相同,虽然自认为是自由与真理的维护者,其实他们往往更是单一故事的传播者和守护神。他们以为世俗化和无神的自由主义是人类唯一的前途,然后拿着大棒四处围剿“异见”份子。
这种文化上的霸权思想正是造成今天西欧社会乱象的根源,使得西欧社会的身份几乎完全与历史脱节,与传统基督教价值疏离。不知道11日在巴黎街头游行的各国政要和群众有没有意识到这个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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