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曾经有人问孔子，别人得罪我，我要“以德报怨”吗？孔子反问道：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孔子的困境在于他的平面思维，我以德待人，何人以德来待我，说不定别人会恩将仇报、以怨报德呢？因此孔子主张“以直报怨，以德报德。”（《论语·宪问》）就是要用适当的行为报怨，那怎样才叫适当的行为呢？就根据情势、从心而为，不违心为直，你觉得该饶恕就报之以德，你若觉得该打击就要坚决打击，千万不要委屈自己。孔子这样的回答一定程度上显出旧造生命的局限与枯干，缺少的正是新造生命的宽广与丰盛。

　　曾经彼得问过耶稣类似的问题，“我弟兄得罪我，我当饶恕他几次呢，七次可以吗？”耶稣的回答十分明了而确定，也迥异于孔子。“不是到七次，乃是到七十个七次。”（太18：21-22）耶稣的意思要以德报怨，且要持续地从心里甘心情愿地以德报怨，完全的爱，完全的饶恕。

　　孔子面对饶恕的困境是在于他的平面思维，可圣经智训建构的是立体思维：“我怎样爱你们，你们也要怎样相爱。”；“你们不饶恕人的过犯，你们的天父也必不饶恕你们的过犯。”；“你父在暗中察看，必然报答你。”这种立体思维为解决饶恕困境提供了灵性资源与心灵支撑。

　　看来圣经要求的不是以怨报怨，也不止于以直报怨，而要有足够的资源支撑以德报怨的处世待人方式。

　　二

　　利比里亚的女总统瑟利夫有过因政变而颠沛流离、流亡在外的辛酸经历，曾想有朝一日东山再起之时，定要君子报仇，搞垮政敌。可她在得势昌盛之时并没有这样做，却以身作则，忘掉仇恨，以宽容、和解治愈过去的创伤。她认识到饱经战乱的利比里亚需要的不是仇恨，更不是战争，而是需要宽恕。只有宽恕才能化解矛盾、消除隔阂，才能给国家与包括自己在内的人民都有和平与发展的机会。最终她确实赢得了利比里亚人民的理解和支持，使她成为非洲历史上第一位民选女总统。她为何有这样的转化呢？这要从一声枪声说起。

　　一个叫阿撒的男子被收买要暗杀瑟利夫，在瑟利夫到达的一个村落，这个男子向她瞄准开枪，可她的贴身护卫维撒因迅疾地替她挨了这颗子弹而当场身亡。而开枪的阿撒与维撒是邻居。此后阿撒逃走，一直杳无音信，留下他那孤单、贫穷、身患疾病的妈妈。可维撒的妈妈竟常去帮助接济阿撒的妈妈，送去粮食。对此很多人大惑不解，包括瑟利夫，维撒的妈妈为何对自己的敌人如此行？她怎么能够做到这样的事情？维撒的妈妈回答说，“那些事都过去了，现在阿撒的妈妈家里都没有米吃了，需要人帮助。以怨报怨，只能增加更多的怨恨。”这就是饶恕的爱。

　　三

　　曾于1984年获得诺贝尔和平奖的德斯蒙德·图图主教，面对饱受b ao-/政、迫害、歧视之苦的南非人民，处于以“复仇，还是宽恕？”来“报怨”的问题时，他说，“没有饶恕，就没有未来。”他作为领导者参与的南非真相与和解委员会给迫害过他们的人发布赦免令。我倾向于只要有对罪恶真相的体认与忏悔的前提，总要饶恕。甚至于在我不能要求别人饶恕我之前，我先要求自己饶恕别人。这不是我有什么伟大之处，而是因为我那伟大的主先已饶恕了我众多罪过。这正是基于基督饶恕的爱而作的决定。

　　四

　　1941年的12月7日，星期日，早上七点多钟，日本突袭美国珍珠港，3000多美国海军的将士丧生。指挥者是日本少佐渊田美津雄。1942年4月18日，十六架美国第二十五战机从太平洋起飞，轰炸日本东京。轰炸者当中有位飞行员叫雅各待沙查。后来这两个人都悔改认罪、信靠基督，并热心布道。

　　1953年，渊田美津雄在美国的一基地对2000多美国军人布道。讲完之后有一位母亲领着自己12岁的男孩到台前来，说：“渊田牧师，我请你为我的儿子按手祷告。”渊田美津雄为之祷告完后，这位母亲说：“我孩子的父亲就是12年前死在珍珠港。被你轰炸当场阵亡。”渊田美津雄顿时愣住。接着那位妇女说：“我们在基督里饶恕你了。”杀夫之仇、杀父之仇，在基督的血里饶恕了。

　　雅各待沙查在日本各地布道，有一位日本女青年紧跟其后，听他讲道，但眼神不对。后来那位女子对他说，我的未婚夫就死于美国第25战机的轰炸。我来并不是为了听你讲道，我身上带了武器想伺机杀你。可当她听到雅各待沙查讲耶稣的爱与赦免，心就被震住，就无法下手报仇了。后来这个女青年也信了主。

　　五

　　面对仇恨，面对仇敌，不见得非得以仇恨报之、灭之，除了以眼还眼还有别的路径可走。有仇不报，必有后福。林肯用化敌为友的方式“消灭”了他的政敌。约瑟在荣登宰相宝座时，也没有对十多年前出卖他的兄弟报一箭之仇。相反以他的宽宏、仁慈接纳这些手足，他认识神的美意，他珍爱兄弟的生命，“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以眼还眼，以命偿命的逻辑思维，由来以久。一个杀人的人一定被杀，以此出恶气得解恨算扯平。这样的复仇思想甚至被美化成侠义精神，君子气概。所以就有了人们熟知的“此仇不报非君子”、“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话。试想一下，十年磨一剑就是为了卷土重来夺人之命的人还是君子吗？十年怀恨的心灵还是多么高尚美善的心灵吗？马丁·路德·金在一篇题为“爱你的仇敌”的讲道中提到，“恨人者与被恨者同受伤害”。对于仇敌，圣经说把炭火加在他们的头上，这原是古埃及的一种传统，为让仇敌羞愧而悔改过来。按奥古斯丁的说法就是，“恨罪而爱罪人”。

　　不然，复仇思想只会带来太多的血腥，太多的凄风苦雨，太多的悲惨哭号。同是中国人，仇杀、内耗、批斗、兴师问罪、窝里横斗。难道中国文化之根真的缺少饶恕的土壤吗？你我的心牢打算让自己和别人受这牢狱之苦要到几时呢？何时释放别人也拯救自己呢？你我打算除掉多少人而得后快呢？冤冤相报何时了呢？

　　从天上来的那位基督有话说，“你们不饶恕人的过犯，你们的天父也必不饶恕你们的过犯。”（太６：15）

（本文来自作者微信平台：利未文坊）